“今天先到此為止吧。”柏溪揉了揉眉心,臉上慣常的和煦笑容此刻蕩然無存,只余下深重的疲憊。
單知影抿緊唇線。
她沒有再看柏溪一眼,利落地站起身,轉身離開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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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
推開門,單知影將包隨意地扔在沙發上,發出悶響。
嵐悉瑾的身影悠然地從書房出來,顯然早已等候多時。
他穿著舒適的深色家居服,姿態慵懶,卻在看到單知影臉上的冷意時,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
他第一次見到她這副模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獸,帶著點……孩子氣的別扭。
“誰惹你不高興了?”他倚在書房門框上,嗓音低沉,帶著一絲玩味。
“柏溪。”單知影吐出這個名字。
“嗯?”嵐悉瑾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柏溪?那個音樂瘋子?一絲微妙的不悅悄然出現。
他記得很清楚,當初白欽南想借故把單知影踢出學院時,這個向來只醉心音符的瘋子,竟也破天荒地站出來替她說話……他們之間,何時有了這種交情?
“你和他……?”嵐悉瑾的聲音沉了半分,探究的意味濃重。
“不熟。”單知影冷哼一聲,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仿佛那名字都臟了她的耳朵。
她終于抬起眼,看向不請自來的男人,“倒是你,我似乎沒有邀請你來?”
嵐悉瑾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從容,甚至勾起一抹帶著掌控感的淺笑。
“哦,那個給我下藥的幕后黑手還沒揪出來,回嵐家太不安全。”
他聳聳肩,姿態坦然,仿佛在說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全然不顧以他嵐家繼承人的身份,名下安保森嚴的房產幾乎數不過來,這個借口到底多么拙劣。
單知影盯著他看了兩秒。最終,她只是幾不可聞地嗤笑一聲,沒有拆穿。
算了,隨他。她懶得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糾纏。
嵐悉瑾看著她默認的姿態,心中那點因柏溪而起的不悅奇異地被撫平了些許,甚至滋生出一種隱秘的滿足感。
他自我說服地想通了。既然那抵死纏綿的滋味他也感覺不錯,彼此做個心照不宣的床伴,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突兀響起的冰冷機械音打破平靜。
【警告!警告!】
【目標對象秦灼生命體征急速下降!處于極度危險狀態!】
【重復:目標對象秦灼生命體征急速下降!處于極度危險狀態!】
尖銳的警報聲在單知影腦海中瘋狂回響。
單知影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心中毫無波瀾。
“秦灼?”她無聲地質疑。以那位黑道太子爺的本事,能讓他陷入瀕死險境的人……這世上能有幾個?
【……】
【需要我采取強制措施‘請’你行動么?】系統的電子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
單知影眸色一沉。
她討厭被威脅,但更清楚這破系統有能力做出任何事。
她利落地站起身,無視旁邊嵐悉瑾瞬間投來的目光。
“我有事,出去一趟。”她的聲音毫無起伏。
嵐悉瑾沒有追問,只是極輕地點了下頭,“嗯。” 但那眼神牢牢鎖在她離去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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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深巷
濃重的鐵銹味混合著死亡的氣息,在踏入巷口前就撲面而來。
單知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步入這條小巷。
腳下是橫七豎八倒臥的人體,昏迷不醒,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破敗玩偶。
巷子深處,傳來斷續的拖沓聲,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單知影靠近。
昏暗中,一個高大的黑色剪影正踉蹌著扶住墻壁,試圖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令人心驚的抽氣聲。
那人似乎察覺到巷口的動靜,猛地啐出一口血沫,身體瞬間繃緊,如同受傷的獵豹,試圖調動最后的力量迎敵。
然而卻只是徒勞,他身體晃了晃,幾乎栽倒。
秦灼強撐著,一手死死捂住腰腹間不斷涌出溫熱的傷口,踉蹌著,一步一步,艱難地向著巷口挪動。
終于,臨近巷口。
逆著主路上冰冷的路光,他看清了那個身影,纖細又冷漠。
當他的目光觸及那張滿猙獰舊疤的臉時,秦灼染血的嘴角竟扯出一個極其慘淡的弧度。
“呵……被你看到了……”他的聲音嘶啞破碎,“……真……丟人啊……”
話音未落,他強撐的最后一絲力氣徹底耗盡。
膝蓋一軟,高大的身軀直直地向前傾倒,重重地砸向單知影。
單知影伸出手臂穩穩地攬住了他滾燙沉重的身體。
她低頭,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那些昏迷的軀體,從他們精悍的體格和倒伏的姿態就能判斷 出這是一批訓練有素的殺手。
能一個人從這么多專業殺手的圍攻中脫逃……有些本事。
她沒有絲毫停留,半扶半抱著幾乎失去意識的秦灼,迅速消失在這片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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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郊別墅
燈光下,單知影的動作精準而冷靜,處理著他身上大大小小十幾處猙獰的傷口。
最深的那道在腹部,皮肉翻卷,幾乎傷及內臟,暗紅的血液仍在緩慢滲出。
消毒、縫合、包扎……她的手法干凈利落。
直到深夜,失血過多而昏迷的秦灼才猛地抽了一口氣,從無邊的黑暗中掙扎著醒來。
陌生的環境。
本能的警覺,讓他狹長銳利的眼眸在睜開的第一時間就完成了對房間的掃視,身體下意識地想坐起防御。
“嘶!”
腰腹間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瞬間白了臉。
他低頭,看到身上被妥善包扎好的傷口,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回。
單知影坐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椅里,姿態放松,她雙腿交疊,一手慵懶地支著下巴,妖冶的桃花眼毫不避諱地上下審視著他。
“怎么一回事?”她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關心,只有純粹的問詢。
秦灼抿緊失了血色的薄唇,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那兩位好哥哥在他與蘇家大小姐宣布婚訊后終于按捺不住的殺機,還有……
他們知道了他最近在找面前的這個女人,用一個身形相似的誘餌將他引入死局……
太狼狽了,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不堪。
“沒關系,不想說就算了。”單知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無所謂地站起身,動作干脆利落,“你想待在這里隨意,我先走了。”
“等等!”秦灼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低吼出聲,聲音干澀嘶啞,“你……要去哪?”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這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挽留意味的詢問,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單知影的腳步在門口頓住。
“與你無關。”
冷漠又疏離,仿佛救他只是隨手救了只螞蟻。
單知影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秦灼躺在陌生的床上,心中開始蔓延開一種遲來的刺痛。
他掙扎著,不顧傷口撕裂的風險,踉蹌下床,在這棟空曠冰冷的別墅里轉了一圈。
每一個房間都一塵不染,卻沒有任何生活痕跡,沒有照片,沒有私人物品。
……她到底是什么人?
為什么救他?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單知影沒有再回嵐悉瑾所在的公寓。她去了另一處隱蔽的居所,仔細卸去了臉上用以掩蓋容貌的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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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莫里斯學院
課間,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在學院各個角落迅速蔓延。
秦家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太子爺,秦灼,失蹤了。
這則消息很快得到了印證——秦灼的位置,一整天都空著。
然而秦灼的準未婚妻,這位以溫婉優雅著稱的蘇家大小姐,臉上依舊掛著那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舉止從容。
她的平靜,讓眾人更傾向于相信秦灼只是去執行某個不便透露的家族任務。
走廊 休息間
單知影剛走出教室,手腕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抓住。
嵐悉瑾將她拽進了旁邊無人的休息間,“砰”地一聲反手關上門,將她重重抵在冰涼的門板上。
距離拉近。單知影清晰地看到他眼瞼下那片濃重的青黑色陰影。
俊美逼人的臉龐襯出幾分罕見的憔悴和……疲憊。
他深邃的眼眸里布滿紅血絲,死死地盯著她。
“怎么一晚上沒回來?”嵐悉瑾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他猛地低頭,高挺的鼻梁幾乎要蹭到她的頸側,像某種大型犬科動物般,帶著強烈的占有欲和一絲失控的慌亂。
用力地嗅著她身上殘留的氣息,試圖分辨出是否有屬于其他男人的陌生的味道。
單知影微微一怔。
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他緊繃的胸膛上,帶著一種冰冷的警告,將他推開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