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當日,京都的天空陰沉。
天空塔,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此刻像一柄插在大地上的巨劍,劍尖隱入云層。
塔下的廣場,被清理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四周拉起了警戒線,身穿黑色西裝的安保人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神情冷漠。
下午五點,一輛輛豪車開始悄無聲息地駛入廣場。
勞斯萊斯,賓利,邁巴赫……這些平日里只在車展上才能集中看到的頂級座駕,此刻卻像是約好了一般,排著隊停在指定區域。
車門打開,走下的是一個個在京都跺一跺腳都能引起震動的人物。
商界巨鱷,世家大族的家主,手握重權的企業董事。
他們穿著手工定制的禮服,戴著價值不菲的腕表,但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意氣風發。
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帶著凝重,眼神深處藏著一絲恐懼。
他們彼此之間沒有寒暄,只是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后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天空塔的入口。
人群中,幾個年輕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趙偉,李杰,還有幾個叫不上名字的富家子弟,他們是蕭峰最要好的幾個朋友。
“操,真他媽晦氣,我爸非逼我來,說這是家族任務,不來就打斷我的腿。”
趙偉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誰說不是呢。”
李杰附和道。
“我家老爺子也是,昨天半夜把我從床上拖起來,跟我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說什么今天到這兒,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就當個啞巴。這他媽是來參加宴會還是來上墳?”
他們是被家族長輩硬逼著來的。
在他們的認知里,這不過是一場由某個過江龍舉辦的、想在京都立威的聚會。
雖然陣仗大了點,但他們并不認為能對自己這樣的頂級豪門子弟構成什么威脅。
他們更多的是感到一種被冒犯的憤怒。
就在這時,一輛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國產轎車,緩緩地駛入了廣場。
那是一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車,市價不過二十幾萬,車身上還沾著些許泥點,停在一眾光鮮亮麗的豪車中間,就像是天鵝群里混進了一只灰撲撲的土鴨。
周圍的安保人員沒有阻攔,只是平靜地看著它停下。
車門打開,蕭長風先走了下來。
他穿著前幾天新買的深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但站在這種場合,依然能看出他身上那股久居人下的拘謹。
他繞到另一邊,小心地打開車門,將蘇婉攙扶了出來。
蘇婉穿著一件素雅的連衣裙,臉色還有些蒼白,她挽著丈夫的手臂,眼神里帶著不安。
緊接著,張濟民也從后座下來,他依舊是一身樸素的中山裝,手里還提著他的小藥箱。
最后,蕭辰從駕駛位上走了下來。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休閑服,沒有打領帶,雙手插在口袋里,神情平靜。
趙偉和李杰等人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他們。
“我操?那不是……那不是蕭峰那個廢物大伯一家嗎?”
李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還真是他們!他們怎么有資格來這里?”
趙偉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看那男的,就是上次在蕭家壽宴上把峰哥給打了的那個叫什么辰的野種!他怎么也來了?”
另一個同伴也認出了蕭辰。
他們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廣場上,足以讓附近的人聽到。
“估計是不知道從哪搞到的邀請函,想混進來攀附權貴吧。”
李杰嗤笑一聲。
“這種底層人物就是這樣,總以為參加了上流社會的聚會,自己也能變成上流社會的人,簡直不知死活。”
“看著吧,今天這種場合,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主辦方‘幽靈’的名頭我可聽說了,是境外最頂級的殺手組織,心狠手辣。這小子要是敢像上次在蕭家那樣囂張,我敢保證,他絕對走不出這扇門。”
趙偉的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咱們就等著看好戲,看看這個小丑待會兒是怎么死的。”
他們幾人聚在一起,低聲地嘲笑著,盤算著待會兒要如何欣賞蕭辰出丑的模樣。
對于這些議論和不善的目光,蕭辰仿佛沒有察覺。
他的注意力全在母親身上。
“媽,冷嗎?”
他輕聲問。
蘇婉搖了搖頭。
“不冷,辰兒,這里……是什么地方?”
蘇婉看著周圍那些氣場強大的人,心里有些發怵。
“一個吃飯的地方。”
蕭辰回答。
他攙扶著母親的手臂,另一只手扶著父親,平靜地帶著家人,朝著天空塔那扇巨大的旋轉門走去。
張濟民提著藥箱,跟在他們身后。
一家四口,在這一群珠光寶氣的權貴之中,顯得如此平凡,卻又如此坦然。
不遠處的人群中,蕭振國和福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老爺,是長風少爺他們。”
福伯低聲說。
蕭振國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
他看到了那輛普通的國產車,看到了蕭長風夫婦身上的拘謹,也看到了那些年輕人的嘲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蕭辰的背影上。
那個背影并不高大,卻異常挺拔。在如此多強大的氣場和不善的目光包圍下,他走得從容不迫,仿佛只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蕭振國的心中,好奇愈發濃重。
他沒有上前去相認,只是帶著福伯,混在人群中,跟在后面。
賓客們陸續通過安檢,走進天空塔。
塔內的大廳金碧輝煌,但氣氛卻冰冷肅殺。
乘坐高速電梯時,狹小的空間里擠著七八個平日里的大人物,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只有電梯上升時輕微的嗡鳴聲。
電梯門在頂層打開。
一個無比巨大的宴會廳出現在眾人眼前。
穹頂之上是璀璨的水晶吊燈,地面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周的墻壁上掛著看不懂但感覺很昂貴的油畫。
然而,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因為這個宴會廳里,沒有窗戶。
它就像一個封閉的、華麗的牢籠。
客人們按照邀請函上的桌號,沉默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蕭辰一家被安排在了一個靠近角落的位置。
隨著最后一個賓客走入宴會廳,那兩扇由厚重合金打造的巨大門戶,開始緩緩地關閉。
“哐——當——”
一聲沉重到極致的巨響,仿佛審判的鐘聲,敲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宴會廳內的燈光,在這一瞬間,全部熄滅。
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和死寂。
幾秒鐘后,一束冰白色的追光,猛地從穹頂打下,精準地落在了大廳最前方那個空無一物的拍賣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