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動聲色抬起眼皮,見許灼華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心里的戒備方才少了些。
雖說蘇珍瑤只是側妃,所生的孩子也只是庶出,但好歹是她盼望數年的長孫。
太子有這種想法,她并不意外。
蘇家勢大,若是母憑子貴,的確容易生出外戚之患。
但將孩子放到許灼華膝下,皇后也放不下心來。
養母哪有生母盡心啊。
更何況許灼華還年輕,日后必定是要誕下嫡子的,到時候這個長子可不就是眼中釘了嗎?
皇后權衡了一陣,說道:“你也才成親不久,更沒有做母親的經驗,若是將孩子放在你那里,的確是為難你了。”
“可太子這樣做,說到底還是看重你,在乎你,不想讓你因為長子的事心里不痛快。”
“你說是不是?太子妃?”
許灼華心里呵呵笑了兩聲。
皇后倒是把祁赫蒼維護得很好。
孩子養在她膝下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這么容易,好像她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她可不想做那個冤大頭。
所以,她才要在皇后這里繞一圈。
“母后說得極是,我絕不會辜負殿下的恩賜和信任,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會應下。”
“只是,”許灼華面露難色,“我的確沒有撫育過孩子,就怕哪里做得不好,讓孩子在我這里受了委屈。”
皇后就等著這句話,立刻回道:“這好辦,我親自挑幾個得力的嬤嬤,先去蘇側妃那里伺候著,以后孩子出生,就跟著去你院里照顧。”
“多謝母后,有母后親自安排,我心里就徹底安心了。”
進宮前,許灼華就猜到了,皇后不可能放心將孩子留在自己那里,肯定是要派人去的。
與其皇后動手,倒不如自己先開口。
再者,有了皇后的人,即便以后真出了什么問題,她也撇得清自己。
“母后,蘇側妃這一胎懷得極為辛苦,我實在很擔心,想從宮里派一名醫女去東宮,貼身伺候。”
“你想得很周到,就按你說的做。”
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許灼華能有這種想法,皇后心里還是感到安慰的。
后宮里頭的勾心斗角防不勝防,她身為皇后,雖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但行事還算坐得端站得直,這才保住后宮幾十年的平靜。
許灼華雖然年紀小,但做事卻很有原則和想法,最重要的是沒生出什么壞心思。
皇后心里暗想,這才是正宮該有的風范。
按照多年的保胎經驗,皇后提醒道:“蘇側妃那邊的飲食起居要格外注意,所有東西都得檢查以后才能用。這件事我就交到你手里了,無關的人無關的東西,不得隨意出入她的院子。”
許灼華沉吟,“旁人倒還好,只是陸側妃和蘇側妃的關系一向要好,她若想去探望,我也不好攔著。”
一提起陸宛寧,皇后就沒來由的生氣。
“她算什么東西,還能越過你去,能越得過太子的子嗣去?”
“她嫁入東宮五年,半點用處都沒有,自己不知反省,還要往上湊,就不嫌臊得慌。”
許灼華柔聲安慰,“母后也別太著急,太后這次回京,帶了一個神醫回來,據說擅長婦科孕育,特意給陸側妃看病的,說不定陸側妃的身子沒多久就被調養好了。”
“哼,”皇后冷哼一聲,“我有什么急的,如今有你和蘇側妃,我又豈會再去指望她。”
“也就太子念舊情,才給了她幾分薄面,她倒好,仗著太后撐腰,還敢肖想太子妃之位,自不量力。”
許灼華緩緩回道:“殿下寵愛陸側妃,既是自幼的情分,也是當年舍身相救的恩情,娘娘不也是看在這件事上,才準了她的側妃之位嗎?”
“殿下重情,何嘗不是受娘娘影響。身居高位之人若是絕情寡義,便是天下之苦,百姓之苦。”
“娘娘這是有恩于人呢。”
皇后被她說得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丫頭,怎么就那么會說話,總能將我哄得服服帖帖的,你要在我身邊多待幾日,只怕我眼角的皺紋都要多了許多。”
許灼華:“我不過說幾句實話罷了,母后也要取笑我,那我以后就少來這坤寧宮,免得討嫌。”
知秋笑著上前說道:“太子妃娘娘可別說這話,皇后娘娘總嫌宮里冷清,您多來才好呢,每次您過來,娘娘用膳都要多半碗飯。”
皇后佯裝生氣,瞪她一眼,“看看,看看,你才來幾次,連我身邊的人都要被哄了去了,偏幫著你說話。”
三個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兒,突然有婢子慌忙進殿。
知秋抬腳迎上去,問道:“什么事這么匆忙,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婢子趕緊跪在地上,聲音發顫,“啟稟皇后娘娘,明珠公主在御湖落水了,這會兒才救上來。”
皇后手里捧著茶杯,不輕不重轉著杯沿,問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掉進去了?”
“聽說,公主在壽安宮和太后起了爭執,哭著跑出去,就跳進湖里了。”
皇后一怔。
祁明珠在宮里大吵大鬧,不少見。
只是沒想到,都成過親,又和離過,怎么還是這副德行,一點兒沒有長進。
出去一趟,竟學會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潑婦本事。
祁明珠回京后,就一直住在壽安宮。
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消停不下來。
太后和皇帝給她選了好幾處建公主府,她都不愿意,鬧得皇后頭疼。
皇后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幾口,“這幾日天氣熱,她跳進去還能涼快涼快,也不是壞事。”
知秋走到她跟前,輕聲道:“想必太后已經趕過去了,娘娘還是去看一眼,免得落人口實。”
皇后點點頭。
她雖然看不上太后和祁明珠,可身為后宮之主,該管的事還是得出面,免得又被太后抓住把柄。
她看向許灼華,“太子妃就別去了,她如今還惦記著你那處嫁妝,別見了你又往湖里跳,來個以死相逼,讓你難處。”
許灼華忍住笑,“是,多謝母后體諒,我這就出宮去。”
皇后就著知秋的手,往外走,一邊小聲說:“都是公主,怎么祁明珠的性子就這么不一樣呢,一點兒沒有其他公主端莊沉穩的模樣。”
許灼華心里突然閃過一絲異樣。
稍縱即逝,她還沒抓住,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