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股?”
江一一清冷的眸子微微瞇起,重復著這兩個字。她雖然涉世未深,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在萬妖城這種地方,所謂的“入股”,不過是巧取豪奪的另一種說法罷了。
那禿鷲妖,也就是火鴉堂的二當家“禿鷲”,很滿意江一一的反應。他踱著步子,走到一排貨架前,隨手拿起一瓶“培元丹”,拔開瓶塞聞了聞,臉上露出陶醉與貪婪交織的神情。
“不錯,不錯,真是極品的丹藥。”他嘖嘖稱奇,然后將玉瓶重重地頓在柜臺上,發出一聲悶響。“這么好的生意,光靠你們幾個是守不住的。我們火鴉堂,愿意為你們提供‘保護’。”
他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在沾滿灰塵的柜面上劃出一個大大的“七”字,陰惻惻地說道:“我們要七成干股。以后,你們每個月的利潤,七成要上交給我們火鴉堂。作為回報,整個西城,沒人再敢找你們的麻煩。”
他身后的嘍啰們發出一陣附和的怪笑,看向江一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江一一的臉色愈發冰冷,周身甚至開始有淡淡的劍意在流轉。她還未開口,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卻從柜臺上傳來。
“七成?你們的臉皮,是拿城墻的拐角磨的嗎?這么厚?”
說話的,正是江小白。它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尾巴在身后輕輕搖曳,一雙琉璃般的眸子,此刻正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盯著禿鷲。
禿鷲愣了一下,低頭看向這只小狐貍,隨即勃然大怒:“哪里來的畜生,也敢插嘴!信不信老子把你烤了下酒!”
他話音未落,一股遠比他更加恐怖、更加深邃的威壓,如同無形的巨山,轟然降臨!
這股威壓并非針對所有人,而是精準地鎖定了禿鷲和他帶來的十幾個嘍啰。剎那間,火鴉堂眾妖臉上的囂張與戲謔凝固了。他們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只洪荒巨獸盯上,血脈在顫栗,妖力在凝滯,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無比。實力稍弱的幾個嘍啰,更是雙腿一軟,“噗通”幾聲跪倒在地,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禿鷲身為妖將巔峰,實力最強,雖然沒有跪下,但也是渾身僵硬,額頭上冷汗涔涔。他驚駭欲絕地看著柜臺上那只看似人畜無害的小狐貍,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妖王!這絕對是妖王級別的威壓!
一只妖王級別的狐妖,居然會待在這么一家小小的丹藥鋪里當寵物?這怎么可能!
江小白釋放的威壓恰到好處,既展現了實力,又沒有徹底撕破臉。它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到柜臺邊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臉色鐵青的禿鷲,奶聲奶氣地說道:“我家丹閣,不需要任何人保護。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江一一適時地接口,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強勢:“現在,你們可以滾了。”
禿鷲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次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敲詐,居然會踢到一塊如此堅硬的鐵板。妖王,那可是與他們堂主“火鴉王”同級別的存在。若是真的動起手來,他們這十幾個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但是,火鴉堂的威名,不能就這么丟了。如果被一只小狐貍一句話就嚇退,他們以后還怎么在西城立足?
想到這里,禿鷲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催動全身妖力抵抗著那股威壓,咬著牙說道:“好,很好!沒想到小小的歸墟丹閣,居然還藏著一位妖王大人。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陰狠起來:“不過,閣下以為,憑你一位元嬰期的妖王,就能在萬妖城高枕無憂了嗎?我們堂主‘火鴉王’大人,同樣是妖王之尊!而且,我們火鴉堂背后,還有更強的靠山!今天這事,沒那么容易了結!”
他這是在搬出后臺,試圖挽回一點顏面。
江小白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它當然知道,一個妖王并不能在萬妖城橫著走。這里王族林立,強者如云,更不用說還有傳說中的妖皇坐鎮。
禿鷲見它似乎有所忌憚,膽氣又壯了幾分。他挺直了腰桿,繼續說道:“我們堂主說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你們有實力,那我們就換個合作方式。”
他貪婪的目光再次掃過貨架:“丹方!交出你們所有丹藥的丹方,作為‘技術股’入股我們火鴉堂。以后,歸墟丹閣依舊由你們經營,我們火鴉堂不僅不收你們的份子錢,還會分給你們一成的利潤!這總夠有誠意了吧?”
從強占七成干股,到索要丹方,這看似是退步,實則是更加惡毒的釜底抽薪。有了丹方,他們隨時可以自己開丹閣,到時候,歸墟丹閣的死活,就與他們再無關系了。
“丹方?”江一一的眼中,殺意一閃而逝。
丹方,是父親江修遠的心血。
“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江小白的聲音也冷了下來,那股妖王威壓再次加重,壓得禿鷲的骨骼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響。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后院傳來。
“一一,小白,不得對客人無禮。”
江修遠緩步從后院走了出來。他依舊是一身青衣,面帶微笑,看起來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書生。他出現的一瞬間,江小白立刻收斂了所有威壓,乖巧地跳到他的肩膀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臉頰。江一一也收起了劍意,退到父親身后,只是眼神依舊冰冷。
禿鷲等人頓感壓力一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看向江修遠的眼神充滿了驚疑。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凡人,居然是這家店的主人?那妖王狐貍和那個煞星少女,居然都聽他的?
江修遠仿佛沒看到他們難看的臉色,微笑著對禿鷲拱了拱手:“這位想必就是火鴉堂的二當家吧?久仰大名。小女和愛寵年幼無知,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他這番話,讓禿鷲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
“你就是這里管事的?”禿鷲狐疑地打量著江修遠。
“正是在下。”江修遠笑道,“二當家剛才提的條件,我們聽到了。只是此事關系重大,丹方乃是祖傳之物,不能輕易示人。而入股之事,也需我們一家人商議一番。”
他頓了頓,笑容不減:“這樣吧,可否請二當家寬限幾日?給我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后,我們一定給火鴉堂一個滿意的答復。如何?”
禿鷲看著江修遠那張真誠的笑臉,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一臉冰霜的江一一和他肩上那只深不可測的妖王狐貍,心中念頭急轉。
硬搶,肯定是不行了。對方有一個妖王坐鎮,真打起來,自己這邊絕對討不到好。回去稟報堂主,讓堂主親自出馬?可為了一個小小的丹閣,就讓兩位妖王正面沖突,代價太大了。
如今對方給了臺階下,說要“考慮”一下,這反而是最好的結果。在禿鷲看來,這家人多半是怕了,想拖延時間而已。但在絕對的實力和勢力面前,拖延是沒用的。
“好!”禿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認為對方已經服軟。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恢復了倨傲的神態,冷哼一聲道:“看在你這么識相的份上,我就給你們三天時間!”
他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江修遠的鼻子上,惡狠狠地說道:“三天!三天之后,我希望聽到我想要的答案。否則,就不是入股這么簡單了。到時候,整個落楓巷,將再無歸墟丹閣!”
說完,他一揮手,帶著一群心有余悸的嘍啰,轉身揚長而去。
直到火鴉堂的人徹底消失在巷口,江一一才擔憂地看向父親:“阿爹,我們真的要……”
江修遠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平靜。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又摸了摸江小白的頭,淡淡地說道:“硬拼,是下策。殺光他們,是中策。讓他們自己撞死在鐵板上,才是上策。”
他的目光望向丹閣之外,仿佛穿透了萬妖城的重重建筑,望向了某個方向。
“三天?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