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破空,如一道銀色的流星,在萬妖城無數修士敬畏與艷羨的目光中,劃過高遠的天穹,朝著南方那片被古老迷霧籠罩的未知領域疾馳而去。
舟身不大,卻極為精巧。一層淡金色的靈光護罩將其包裹,隔絕了高空中凜冽的罡風,使得舟內溫暖如春,平穩得仿佛靜置于平地。
江修遠負手立于船頭,衣袂在靈光護罩內無風自動,深邃的目光穿透云層,遙望著遠方連綿不絕、愈發原始蒼茫的山脈。身后,是三個性格迥異的絕色女子。
江一一已經從儲物戒里摸出了一大包用油紙包好的、萬妖城特產的“百香靈肉干”,正小口小口地吃著,雙眼幸福地瞇成了月牙。
對她而言,旅途的意義,一半在于沿途的風景,另一半則在于品嘗各地的美食。剛剛結束的戰斗消耗了她不少體力,現在正是補充能量的最佳時機。
江小白則不同,她擦拭著自己的佩劍“無名”,眼神銳利如刀。先前與涂山黑麾下大妖的廝殺,讓她體內的戰意愈發沸騰。
此刻,她感受著飛舟外那屬于南域深處傳來的、愈發狂野與危險的氣息,非但沒有畏懼,反而充滿了昂揚的斗志。對她來說,平靜的日子是修行,而充滿挑戰的旅途,更是修行。
涂山月站在江修遠身側,神情最為復雜。她望著飛舟前進的方向,那里是她血脈的源頭,是她魂牽夢繞的故土——青丘。
然而,那片故土之外,卻籠罩著一層名為“迷神幻海”的死亡陰影。激動、期待、忐忑、憂慮,種種情緒在她心中交織,讓她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多了一抹惹人憐惜的凝重。
“爹爹,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真的有那么危險嗎?”江小白終于擦完了劍,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中滿是躍躍欲試。
江修遠回過身,溫和的目光掃過兩個女兒和涂山月,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而富有磁性,仿佛能安定人心:“危險,是必然的。但你們要明白,危險并非只來源于‘迷神幻海’本身。”
他頓了頓,開始為她們講解此行的真正挑戰。
“我們即將進入的,是南域真正的核心地帶。這里,與萬妖山脈周邊那種相對有序的格局截然不同。”江修遠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這里,是真正意義上的蠻荒與混亂之地。人族修士的勢力在這里被極度壓縮,幾乎絕跡。主宰這片廣袤土地的,是無數強大而古老的妖族部落與傳承久遠的妖王世家。”
“這些勢力,彼此之間征伐不休,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被演繹到了極致。沒有所謂的律法,沒有所謂的道義,拳頭,就是唯一的真理。”
江修遠的話,讓江小白眼神更亮,而江一一也暫時放下了肉干,認真地聆聽著。
“萬妖城主玄燁,雖有‘萬妖’之名,但他實際能有效掌控的,也僅僅是萬妖山脈及其周邊區域。一旦越過我們腳下這條‘斷龍嶺’,便脫離了他的勢力范圍。在這里,‘萬妖城主’的名號,可沒什么威懾力。”
他指了指下方一條如巨龍般橫亙在大地上的巍峨山脈,那便是南域外圍與深處的分界線。
“爹爹的意思是,我們可能會遇到很多不長眼的家伙來找麻煩?”江小白一語中的。
“不止是找麻煩那么簡單。”江修遠搖了搖頭,“南域深處,排外情緒極其嚴重。任何外來者,都會被視為潛在的威脅或待宰的肥羊。
我們乘坐飛舟,目標明顯,很容易引起一些強大存在的覬覦。
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收斂所有氣息,保持十二分的警惕。記住,在這里,永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底牌。”
“月姑娘,”江修遠轉向涂山月,“現在,可以詳細和我們說說那‘迷神幻海’了。城主給的卷軸雖然詳盡,但終究是外人的記載,我想聽聽你們青丘一脈代代相傳的認知。”
涂山月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神情肅穆地開始講述。
“‘迷神幻海’,在我們青丘的古籍中,被稱為‘埋骨天塹’、‘神隕之墟’。”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那是源于血脈深處的敬畏。
“它并非人力布置的陣法,而是一處先天形成的絕地。傳說,在上古時期,有神明在此隕落,其破碎的神國與這片天地交融,最終演變成了如今的迷神幻海。
它籠罩了整個青丘國度的外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無法逾越的屏障。”
“這片區域,常年被一種灰白色的霧氣籠罩。這種霧氣,不僅僅是阻礙視線和神念那么簡單。”涂山月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它……會吞噬生靈的精、氣、神!”
“吞噬精氣神?”江小白驚愕道。
“是的。”涂山月肯定地回答,“任何踏入其中的生靈,無論修為高低,都會感覺到自己的生命精元、體內靈力乃至神魂之力,都在被那霧氣以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方式,緩慢而持續地抽離。
修為低的人進去,不出半日便會化作一具干尸。即便是化神期的大能,也無法在其中長時間停留。時間越久,被吞噬得越快,最終神智錯亂,迷失在幻境之中,力竭而亡。”
“不僅如此,”她繼續說道,“幻海之內,空間錯亂,時間流速也與外界不同。你以為自己只走了一步,或許已經跨越了千里;你以為過去了一天,可能外界已是滄海桑田。
更可怕的是,它能引動人心底最深處的執念與恐懼,制造出無窮無盡、真假難辨的幻象。
無數年來,不知有多少想要闖入青丘尋寶或探秘的強者,都悄無聲息地隕落其中,連一絲浪花都未能泛起。”
聽到這里,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小白,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戰斗,而是對意志、心境和神魂的全方位考驗。
他將涂山月所說的信息,與城主玄燁贈送的獸皮卷軸上的記載,在腦海中飛速地進行比對、整合、推演。
卷軸上記載了數百年來,至少十幾批頂尖強者闖陣的經歷,其中九成九都失敗了,只有寥寥一兩人僥幸逃出,卻也道基受損,瘋瘋癲癲,留下了些許只言片語。
“吞噬精氣神……空間錯亂……時間異常……心魔幻象……”江修遠口中低聲重復著這幾個關鍵詞。
“先天絕地,必有其運轉的核心與規律。既然是吞噬,那便有‘源頭’與‘流向’。既然是幻象,那便有‘虛妄’與‘真實’的節點。既然空間錯亂,那便存在‘穩定’與‘扭曲’的界限……”
他雙眼微閉,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虛劃,仿佛在勾勒著某種無形的陣圖。一縷縷玄奧的氣息在他周身縈繞。
看到父親進入這種狀態,江一一和江小白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靜,連涂山月也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擾。
江修遠已經開始從這些看似絕望的信息中,抽絲剝繭,尋找那唯一的“生門”。
飛舟一路向南,越過斷龍嶺后,天地間的靈氣變得愈發狂暴,其中夾雜著濃郁的妖氣與蠻荒氣息。下方的山川地貌也變得愈發險峻奇詭,動輒便是萬丈懸崖,毒瘴彌漫的沼澤,以及蟄伏著恐怖存在的原始密林。
一路上,他們感受到了數道強大神念的窺探,其中不乏化神期的恐怖存在。但江修遠只是淡淡地釋放出一絲屬于他的、合道境大修士的威壓,那些不懷好意的窺探便如潮水般盡數退去。
在南域深處這片混亂之地,低調是生存法則,但適當展露足以自保的實力,更是避免麻煩的有效手段。
就這樣,在江修遠的推演與眾人的警惕中,飛舟又平穩地飛行了數日。
前方的天際線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無比、宛如天之裂痕的峽谷。峽谷兩側的峭壁直插云霄,中間的通道卻狹窄幽深,狂風在其中呼嘯,發出如鬼哭神嚎般的凄厲聲響。
還未靠近,一股股銳利如刀的庚金之氣與狂暴的雷霆之力便撲面而來。
涂山月看著那處險地,臉色微變,提醒道:“江前輩,前面就是‘鷹愁澗’了。這里是南域空域中一處極度危險的所在,盤踞著一個極為好戰且強大的妖族——鐵羽雷鷹。”
江修遠早已停止了推演,雙眸恢復清明,遙望著那道峽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看來,我們的第一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