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御獸師 第64章 我喝下十碗甜湯，為證明我不是叛徒

冷庫的寒氣仿佛凝固了時間，每一縷白霧都帶著刺骨的鋒利。

郭鐵那只連接著神經的機械臂末端，嗅覺掃描儀的紅光如同一只嗜血的獨眼，死死鎖定著林小滿的胸口。

冰冷的電子音在死寂中回蕩，每一個字節都像一記重錘，敲在眾人心上：“高濃度叛變因子確認，來源：童年寵物營養膏氣味。”

郭鐵的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不再是之前那種公事公辦的冷漠，她看向林小滿的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小滿，你是不是……早就被植入了記憶錨點？”

記憶錨點！

這個詞讓周圍的流浪者們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那是基因組織最陰毒的手段之一，通過一種特定的氣味、聲音或畫面，在目標童年時就埋下精神控制的種子，一旦在特定條件下激活，就能將其徹底變成一個只聽從命令的傀儡，一個最完美的“叛徒”。

一直沉默不語的聶霜，那張冰山般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波動。

她悄無聲息地抬起右手，掌心之中，森白的寒氣迅速凝結，化作一柄薄如蟬翼的冰刃。

冰刃上流轉著致命的寒光，映出她復雜而掙扎的眼神。

“基因組織的命令是——清除所有被操控的潛在威脅目標。”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威脅，已然迫在眉睫！

“喵嗷——！”

一聲凄厲的貓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氣。

蘇小橘全身的橘毛瞬間炸開，如同一只發怒的刺猬，猛地竄到林小前身前。

她弓著背，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威脅性咕嚕聲，那條毛茸茸的長尾巴繃得筆直，像一根蓄滿了力量的鋼鞭，在空氣中掃出一道道殘影。

“誰敢動他一下，本喵就把誰的基因協議撕成碎片！”

小小的身軀，卻爆發出令人心悸的兇悍氣息。

流浪者們都知道，撕碎基因協議，對于一個契約味靈來說，意味著同歸于盡。

然而，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被指控為叛徒的林小滿，卻咧開嘴，露出了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

他環視一周，目光從郭鐵驚疑不定的臉，掃過聶霜掌心致命的冰刃，最后落回到那閃爍的紅色掃描儀上。

“行啊，”他滿不在乎地攤了攤手，“要驗我是不是叛徒？光聞聞怎么夠勁？那我，就現場吃給你們看！”

話音剛落，冷庫的陰影里，一個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身上圍著一條沾著些許面粉的圍裙，她手里端著一個還在咕嘟冒泡的砂鍋，濃郁的熱氣氤氳開來，瞬間驅散了周圍不少寒意。

一股奇異的香味彌漫開來。

那不是單純的甜，而是紅棗的醇厚、桂圓的清甜，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奶香與焦糖被熬煮到極致的獨特芬芳。

這股味道像是長了鉤子，能直接鉆進人的記憶深處，勾起內心最溫暖、最柔軟的角落。

“孩子，奔波一天，肯定冷壞了。來，喝點甜姨熬的湯，暖暖身子。”甜姨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她舀起一勺湯，輕輕吹了吹，“這味道……像不像你小時候，媽媽在廚房里給你煮的那一碗？”

“媽媽”這個詞，像一個魔咒。

周圍的幾個流浪者只是聞到這股味道，眼神就開始變得迷離。

一個胡子拉碴的壯漢，在旁邊的小弟遞給他一小口湯后，竟“哇”的一聲，當場涕淚橫流，哽咽著喊了一聲“媽”，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碗湯，有毒！是精神上的劇毒！

林小滿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甜姨那只端著湯碗的手上，在她卷起的袖口下，手腕內側，一個由無數細小味覺符號組成的圖騰刺青若隱若現。

味裁者！

一個傳說中能用味道編織記憶、操控人心的神秘組織！

他喉頭一陣翻涌，那股熟悉的甜香正試圖撬開他的記憶防線，往里面灌輸一些不屬于他的東西。

林小滿猛地從懷里掏出那包被壓得扁扁的過期魚干，撕開包裝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腥咸干硬的魚干如同砂紙一般刮擦著他的食道，用粗暴直接的味覺沖擊，強行壓下了那股詭異的甜香。

就是這個味！

他瞬間清醒過來，腦海里浮現出爺爺藥柜最深處那個不起眼的鐵罐。

罐子里裝著的，就是這種味道的營養膏，只是爺爺的那罐，味道更純粹，帶著一股藥材的清苦，而甜姨這鍋湯，像是把那股核心味道用無數糖漿包裹了起來，甜得發膩，甜得陰險！

“你說這湯像媽媽煮的？”林小滿咀嚼著嘴里的魚干，眼神里的瘋狂更盛，他一把搶過甜姨手中的湯勺，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當眾為自己舀了滿滿一大碗。

“好啊！那老子今天就當一回孝子！”

他端起碗，脖子一仰，滾燙的湯汁混著紅棗桂圓就這么“咕嘟咕嘟”地灌進了喉嚨。

一碗！

湯碗重重地磕在旁邊的貨箱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他抹了把嘴，又舀了第二碗，看都不看，繼續往下灌。

兩碗！

額角的青筋已經因為吞咽過快而暴起，他的臉頰漲得通紅，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第三碗！

當第三碗湯見底時，林小的的眼角竟真的滲出了一滴淚水。

那滴淚順著他布滿灰塵的臉頰滑落，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圍觀的流浪者們徹底動容了。

“天啊……他真的……”“這味道，難道真的觸動了他？”

就連郭鐵握著掃描儀的手指都開始微微發抖：“他的情緒波動指數在飆升……難道，他真的在動搖？”

聶霜掌心的冰刃寒氣微斂，眼神中的殺意也褪去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憐憫和遲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被這“母愛”的味道徹底擊潰時，林小滿猛地將手中的瓷碗狠狠摔在地上！

“啪啦——！”

清脆的碎裂聲如同一記耳光，抽在每個人的臉上。

“哈哈哈哈哈哈！”林小滿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嘲諷與悲涼，“我他媽的媽早就跟野男人跑了！我爸是個只會啃老的廢物！我從小是跟著撿破爛的爺爺長大的！爺爺只養狗，不養我！誰他媽有空給我煮紅棗桂圓湯？！”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神瞬間變得如餓狼般兇狠，手指如利劍般直指臉色微變的甜姨。

“你這湯里的甜，根本不是什么母愛！你是把別人的痛苦回憶挖出來，碾碎了，再裹上糖霜當調料！”

話音未落，他猛地又搶過砂鍋，舀起了第四碗！

這一碗下肚，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皮膚之下，仿佛有無數條小蟲在竄動。

更詭異的是，他的瞳孔深處，泛起了一層妖異的藍色光芒——這正是基因組織檔案中記載的，“忠誠覺醒味”被強行激活的初期癥狀！

一旦藍光徹底覆蓋瞳孔，他就會變成一個絕對忠誠的傀儡！

“鏟屎官！”蘇小橘發出一聲驚叫，不顧一切地就要撲上去。

“別碰我！”林小滿卻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她推開。

他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離我遠點！現在的我……是個‘容器’！”

說罷，他狠狠一咬舌尖，殷紅的鮮血瞬間涌出。

他沒有吐掉，而是將滿口鮮血混入了第五碗湯中，然后毫不猶豫地灌了下去！

“轟——！”

就在這口混著血的湯進入他體內的瞬間，他手臂上與蘇小橘締結的契約紋路猛然亮起，仿佛被燒紅的烙鐵！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決堤的潮水，通過契約，毫無保留地涌入了蘇小橘的體內！

“喵——！”

蘇小橘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慘叫，金色的瞳孔驟然縮成了兩道豎線。

但在這極致的痛苦中，她也瞬間共享了林小滿此刻最真實、最核心的感受！

那不是被虛假記憶操控的迷茫，也不是被精神洗腦的混沌！

那是一種清醒到極致的痛苦！

是明知前方是深淵，卻為了追尋真相而主動跳下去的決絕！

“鏟屎官的痛……是真實的！”蘇小橘的瞳孔中，金光猛然炸裂，她福至心靈，猛然吼出了一個誰也聽不懂的詞匯：“這不是操控！這是……反向追蹤！”

她那條鋼鞭似的尾巴在空中猛地一甩，一道金色的數據流從尾巴末端投射而出，在半空中構成了一副復雜的神經路徑圖。

路徑圖的起點，正是林小滿的大腦，而那條被標記為高亮紅色的路徑，穿過了無數復雜的節點，其最終的指向——赫然就是甜姨腰間，那口被她當成寶貝的“祖傳老湯鍋”！

真相，大白于天下！

這鍋湯，根本不是什么記憶武器，而是一個追蹤信標的放大器和接收器！

林小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嘴角還掛著血絲，但眼神卻亮得嚇人。

他看著因為秘密被揭穿而臉色劇變的甜姨，又看了一眼兀自閃爍著紅光的掃描儀，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

他端起砂鍋里剩下的最后一碗湯，手臂猛地一揚，將整碗湯汁盡數潑向了郭鐵的嗅覺掃描儀！

“你說我有叛變因子？！”他用盡全身力氣怒吼道，“那是因為我爺爺當年，就是用這種營養膏的味道，來訓練那些在廢墟里救人的導盲犬！這味道代表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搜救’本能，是救人，不是他媽的害人！”

話音未落，那臺被湯汁浸透的精密掃描儀，內部的線路瞬間短路，發出一連串“滋滋”的電流聲。

緊接著，在郭鐵驚恐的尖叫聲中——

“砰——！”

一聲劇烈的爆炸！

掃描儀連同郭鐵半截機械臂，一同炸成了漫天飛散的零件！

儀器中，小味靈那段偽造的、關于“叛變因子”的錄音戛然而止。

甜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腰間那口老湯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咔噠”一聲自動合上了鍋蓋，鍋身微顫，竟想趁亂逃走。

但，晚了。

林小滿一腳狠狠踩住了湯鍋的鍋柄，冰冷的金屬觸感從腳底傳來。

他低下頭，用一塊碎瓷片擦去嘴角的血跡，沖著面無人色的甜姨，露出了一個比冷庫寒氣還要冰冷的笑容。

“現在，輪到我來嘗嘗了——”

“你這鍋里，到底熬的是誰的眼淚？”

刺耳的警報聲在爆炸后瞬間響徹整個區域，紅色的應急燈光瘋狂閃爍，將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忽明忽暗。

郭鐵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齊肩斷裂的機械臂接口處，正滋滋地冒著黑煙和電火花，一股燒焦的蛋白質氣味彌漫開來。

她瞳孔渙散，顯然還未從剛才的劇變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