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戈聞言臉色大變,摟緊了懷里抱著的女兒。
白老頭嘆了口氣,“快要餓死的時候,易子而食也是有的,不過當年還沒到那一步,因為老霍將軍來了?!?/p>
白泱泱接著問,“那胡人有沒有吃過我們的百姓?畢竟如果我們都餓到要吃尸體的地步,他們又打什么秋谷?”
白老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像回憶起什么不堪的往事,雙眸染上一抹痛色,“自然是有的。那時我們一堆人被壓在案板上,眼見刀就要落我脖子上,老霍將軍來了,把胡人趕跑了。”
裴止戈這時候回過味來了,“白姑娘,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白泱泱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霍將軍到底是兩軍對戰的時候死了,還是城破而亡?”
白老頭有點懵,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可裴止戈幾乎瞬間就懂了,“你的意思是邊關已經失守?可為什么不通知我們往南撤?”
白泱泱很是疲憊地揉了揉腦袋,這也是她才想明白的。為什么杜縣令在霍將軍戰死后不讓百姓南逃,原因只有一個。
“因為我們這些人就是胡人的口糧,邊關的戰事極有可能被隱瞞了。如果不是碰到了從北邊逃竄的難民,我們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而杜縣令應該也是發現有人逃了,所以帶兵往南圍堵?!?/p>
“這不能夠啊?!卑桌项^立馬站起身來,“多山縣的糧食雖然不算多,可馬上就是秋收的季節,那些胡人何至于吃人?”
“但要是杜縣令和胡人談好了,糧食不給或者只給一部分,但是這一整個縣的人都給他們,或當糧食或當奴隸,胡人會不答應嗎?”
白泱泱的聲音很平靜。
可白老頭瞬間就跟蔫兒了一樣,有些頹然地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皇帝就一個皇子,杜縣令他是小皇子的外家,怎么能放棄我們大燕朝的百姓呢?”
白泱泱冷笑一聲,“若是這樣,就更說得通了。一邊是可為國家續命的糧食,一邊是如螻蟻般的百姓。傻子都知道怎么選?!?/p>
似是為了驗證白泱泱的話,山下火光四起,空中飄蕩著嘈雜的聲音,隱隱還有血腥氣。
白泱泱眼疾手快將地上還未燒盡的樹枝全都攤開,頓時眾人的臉隱在黑夜中。
多山縣的山并不高,而且山離村子近,白泱泱不確定山上的細微火光會不會被人察覺。
血腥味越來越重,幾人的心情都不好。
裴止戈沉聲道,“就是不知道殺人的是胡人還是杜縣令的人,好在今晚沒有月亮,不然他們很容易找到山上來。”
“大山啊,咱們抓緊逃命吧,等天亮了就不好跑了?!?/p>
白老頭想起身,可天實在是太黑了,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動作。
“哎呀,老天爺不給活路,這沒有光,咱們摸黑走也不知道走去哪個方向!”
山下的火勢漸弱,可嘈雜的聲音越來越近。
白泱泱明白,這是這一片都處理干凈了,要往南掃蕩。
當即不再猶疑,從空間里拿出夜視儀戴上。
“我在黑夜中可以看清,咱們手拉著手,趁黑往南走,越遠越好。”
說完,白泱泱伸出手,和一只寬厚的大手握上。
白泱泱挑了挑眉,手感不錯。
手掌大,指節長,掌心有一層薄繭,男人的體溫通過掌心傳遞到她身上,夏夜的風都變得燥熱起來。
嘖,可惜,是個人夫。
裴止戈感覺到手里輕微的摩挲,有些無奈,他大概摸清了白泱泱的性子,典型的有賊心有賊膽。
誰家姑娘像她這樣???
白泱泱習慣性地犯了一會兒色心之后,便規矩起來,一步一個腳印朝南走去。
幾人是片刻不敢停歇,直到略微有了些天光,白泱泱才把夜視儀藏進空間里。
經過將近一晚上的跋涉,此時他們身處多山縣的邊緣,只要下了山,便是平原縣的地界。
白泱泱先開口,“這個時候人最困,咱們先瞇一會兒吧,不然身體吃不消。而且只要山上沒有動靜,胡人應該也不會輕易上山?!?/p>
見白老頭父子沒有反對,白泱泱這才松開了手。
三人就著一棵粗壯的大樹靠下來歇息,珠珠被裴止戈從背上放到懷里,依舊睡得香甜。
白泱泱是越看越喜歡這個小姑娘了,乖乖巧巧安安靜靜的,一點兒都不讓人多分心思。
其實這一路上白泱泱思考了很多,白老頭和裴止戈體力很好,山路走起來半點兒不帶喘的。
先不說她要在古代如何如何,就是從這有胡人隱患的邊境走出去,也需要找一個可靠的同盟。
畢竟原身對這個朝代了解的不多,就知道自己在多山縣,連隸屬哪個郡都不知道。白泱泱在腦海中找了一大圈兒都沒找到,簡直要氣得吐血。
若是這一家人始終跟自己一條心,無異于如虎添翼。
白泱泱心里早就想好了上中下三策,上策利誘,這亂世一口吃的比命值錢,但現在還沒有徹底亂起來,糧食不足以動人心。
下策威逼,她有的是手段讓其臣服,可難免心生怨懟,時間久了恐生禍患。
至于中策嘛,這一家子不正好缺個女主人嗎?
想著想著,白泱泱睡了過去,可她不敢睡得太死,淺薄的意識感覺到好像有人往自己身上蓋了個東西,不過因為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惡意,所以她也沒有管。
這一覺足足睡到天光大亮時,白泱泱醒來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一條碎花布縫成的毯子,珠珠在一旁睜著大眼睛看著她。
“姑姑,你醒了?”
白泱泱伸手貼了貼她的額頭,燒已經完全退下去了。
“丫頭餓了吧?來,吃!”白老頭遞給白泱泱一只烤兔腿,“這是大山抓的兔子,專門給你留了一條腿,他先去前面的縣城打探情況了?!?/p>
白泱泱接過兔腿啃了起來,按理來說這種單純烤熟的食物味道并不會好到哪里去,但嘴里的肉卻不見一點兒氣味,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吃了幾口后,白泱泱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老伯,山下是哪個縣啊?夜里我害怕,一個勁兒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走沒走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