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偷偷從后視鏡里觀察著高育良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出。
剛才鐘小艾的出現(xiàn),讓他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幸好,幸好高書記和沙書記頂住了。
要是當時心一軟,讓她過來,現(xiàn)在車里恐怕就多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最前面的車里,沙瑞金靠在椅背上。
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眼中依舊充斥著怒火。
他當然看見了鐘小艾。
在那女人喊出第一聲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
但他不能停,更不能回頭。
這個時候,任何一毫的猶豫,都會被解讀為立場不穩(wěn)。
趙援朝還在醫(yī)院里搶救,生死未卜。
軍方的人就在身邊看著。
他這個省委書記如果還去和一個惹出滔天大禍的罪魁禍首的家屬拉拉扯扯,那成何體統(tǒng)?
他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安撫誰的情緒,而是立刻趕到軍區(qū)醫(yī)院,了解第一手情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補救方案,向上面匯報,向軍方交代!
至于侯亮平,至于鐘家……
沙瑞金的眼神暗了暗。
這件事,他們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一個能讓20軍息怒的交代。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指尖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
她翻出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小艾?”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wěn)而威嚴的聲音。
“爸,”
鐘小艾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亮平……亮平出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消化這個消息。
“我知道了。”
父親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漢東那邊的事情,我已經(jīng)聽說了。你現(xiàn)在在哪?”
“我就在漢東省檢察院門口,我親眼看到……看到他被軍車帶走了。”
“軍車?”
父親的聲音終于有了變化,“20軍吧?”
“四輛軍用吉普,至少十六個士兵,都帶著槍。”
“要把亮平押到京州武裝部。”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長到讓鐘小艾的心不斷下沉。
電話另一頭的鐘父,眉頭一定緊鎖。
“爸,您一定要救救亮平!他……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查案子!”
“小艾,”
父親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現(xiàn)在不是說他是不是故意的時候。你知道他抓的是誰嗎?趙援朝!20軍的軍長!你知道趙援朝現(xiàn)在什么情況嗎?在軍區(qū)總院搶救,到現(xiàn)在還沒脫離危險!”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砸在鐘小艾的心上。
“我……我知道……可是……”
“沒有可是!你以為我無所不能啊!”
父親打斷了她,“這件事,已經(jīng)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范圍。你現(xiàn)在立刻給我回京城,不要在漢東摻和!”
“不!”
鐘小艾脫口而出,“我不回去!亮平還在這里,我不能就這么走了!爸,他是您的女婿啊!”
“正因為他是我的女婿,你才必須馬上回來!”
父親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你留在那里,不僅幫不了他,反而會成為別人的靶子!你懂不懂?!”
鐘小艾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懂,她怎么會不懂。
在這樣的漩渦里,她這個“鐘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再是護身符,而是最顯眼的目標。
“可是……可是亮平怎么辦?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疲憊的嘆息。
“我沒說不管。但這件事,不能按常規(guī)的辦法來。你立刻回京,不要和任何人接觸,等我的消息。這是命令。”
說完,電話被干脆地掛斷了。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鐘小艾站在原地,任憑眼淚劃過臉頰。
她知道,父親說的是對的。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讓她在這個時候拋下丈夫,獨自逃離,她做不到。
她擦干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她不能走。
至少,在確定侯亮平安全之前,她絕不能走。
她收起手機,轉(zhuǎn)身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
她要去省公安廳,她要找祁同偉。
雖然她對祁同偉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有些厭惡他那副鉆營的嘴臉。
但現(xiàn)在,作為漢東省公安廳的廳長,祁同偉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有能力接觸到核心信息的人。
她需要知道,侯亮平被帶到武裝部之后,到底會面臨什么。
鐘小艾坐在駕駛座上,車里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紊亂的呼吸聲。
父親電話里斬釘截鐵的命令還在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鏈,要將她拖回京城,遠離這個巨大的漩渦。
回去?
她怎么能回去?
把侯亮平一個人丟在這里?
她做不到。
手指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滑動,通訊錄里一個個名字劃過。
這些人,曾經(jīng)都是她和侯亮平社交圈里的座上賓,是談笑風生的朋友,是平級或下屬。
可現(xiàn)在,鐘小艾清楚地知道,這些人里,沒有一個敢接她的電話,更沒有一個敢在這種時候伸出援手。
她的手指最終停在了一個名字上——祁同偉。
她和侯亮平,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在私下里嘲笑過這個學長。
嘲笑他在老書記墳前那驚天動地的一跪,嘲笑他為了往上爬無所不用其極的鉆營嘴臉,嘲笑他那句“英雄在權(quán)力面前是什么?是工具”。
在他們這些天之驕子眼中,祁同偉就是個小丑,一個被權(quán)力扭曲了靈魂的可憐蟲。
可現(xiàn)在,這個她最看不起的小丑,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抓住的一根稻草。
她閉上眼,指尖用力,幾乎要將屏幕按碎。
電話撥通了。
“嘟……嘟……嘟……”
每一聲等待音,都在審判她的高傲和過去的天真。……
反貪局的臨時指揮室里。
祁同偉捏著震動的手機,屏幕上“鐘小艾”三個字,像一團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皮直跳。
她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祁同偉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掛斷。
這件事,他躲都來不及,怎么可能主動往上湊?
鐘家的背景是深厚,可趙援朝背后站著的,是整個軍方!
是天!
他祁同偉算個屁?
敢去捅這個天?
可是,他又想到鐘小艾和侯亮平畢竟是他的學弟和學妹。
如果能幫襯一下,還是要幫襯一下。
可是,他的手指懸在掛斷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腦子里飛速盤算著。
鐘家,代表的是什么?
是侯亮平翻不了案之后,一個潛在的、巨大的人情。
是未來,當風暴過去,他祁同偉想要再進一步時,可能用得上的一塊敲門磚。
風險巨大,但誘惑也同樣巨大。
他祁同偉這輩子,不就是在賭嗎?
從一個窮學生,賭到公安廳廳長,哪一步不是走在鋼絲上?
手機還在固執(zhí)地響著。
他看了一眼周圍,壓低了聲音,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將手機貼在耳邊。
“喂,我是祁同偉。”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平穩(wěn)得像一潭死水。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然后是一個壓抑著顫抖的女聲。
“祁學長,我是鐘小艾,能幫幫我嗎?”
一聲“祁學長”,讓祁同偉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有多久沒聽過這個稱呼了?
自從畢業(yè)后,漢大政法系的那幫人,尤其是侯亮平,看他時眼神里就只剩下輕蔑和疏遠。
他們叫他“祁廳長”,語氣里帶著刻意的恭敬,在提醒他,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學長,只是一個官僚體系里的螺絲釘。
現(xiàn)在,鐘小艾卻用這個稱呼來求他。
此時,鐘小艾打電話的時候,想起了高育良曾經(jīng)訓斥祁同偉:“一個大字不識的農(nóng)民,被你安排當協(xié)警!你是不是想把你們村的野狗,都安排過來當警犬,也吃上一份皇糧啊!”
鐘小艾和侯亮平茶余飯后每每提起,都嘲笑一番。
可是,此時鐘小艾卻發(fā)現(xiàn),愿意幫她的,只有這個把村里野狗安排成警犬的祁學長……
……
真的已經(jīng)是盡最大努力了。
連續(xù)三更,償還昨天求禮欠下的更新。
下午繼續(xù)三連更。
我一定學習怎么寫文,求大家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