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院外傳來一陣騷亂,伴著男女吵鬧慌亂的聲音,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江念趿鞋下榻,推門而出,還未走出院子,阿多圖的副將沖了進(jìn)來,見著她,二話不說拽著就往外跑。
“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事?”江念焦急問道,心里生出不好的預(yù)感。
副將頭也不回地說:“梁軍攻城了?!?/p>
攻城?這話是什么意思,夷越軍不是在城外安了營寨么,梁軍怎么攻城?
江念想要再問,可當(dāng)那副將帶她奔出守備府時,她已不用問了,眼前的境況讓她明白了一切,不是梁軍攻城,而是梁軍已打入城中,城破了……
百姓逃竄,煙火四起,兵戈匝地,街道亂成一片。
他們才逃出來,江念回頭就見一群人似蟻聚蜂屯闖進(jìn)守備府,那些人身穿梁軍兵甲。
她從慌亂中找回神思,扯著副將怔怔問了一句:“大王呢?大王在哪里?”
呼延吉在哪里,他那么勇猛矯健,怎么可能戰(zhàn)敗呢?他可是夷越人的驕傲,是夷越的天神,不可能敗的,對!不可能敗……
衡煬城破,大王多半……副將不知該怎么說。
“江娘子,你先隨我找個地方避身……”王臨去前一再交代,千萬看顧好此女,以命護(hù)之,不得有任何閃失。
江念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呆木地邁動著步子,跟著那名副將躲進(jìn)城郊一家廢棄糧油鋪?zhàn)拥牡亟选?/p>
這個地窖是男人提前探看好的。
“江娘子?”副將叫了一聲。
見女人眼睛發(fā)滯,有些失魂,以為她被嚇到了,又叫了一聲:“江娘子?!”
江念回看向副將,說出的話有些艱難:“將軍,你能否前去探探情況,去找一找大王,看看他在哪里?!?/p>
她想知道呼延吉現(xiàn)下是生是死。她告訴自己,她只有他這一個靠山了,他可千萬不能死,他死了……她怎么辦……
副將有些遲疑,大王讓他隨護(hù)在江娘子身邊,不得離開她半步。
“將軍,大王現(xiàn)在兇吉不明,你還猶豫什么?!苯畲叽俚?。
“江娘子待在這里不要亂走,我前去探看?!蹦腥苏f道。
江念趕緊點(diǎn)頭。
副將遂出了糧油鋪?zhàn)拥陌档馈?/p>
……
話往回?cái)ⅰ?/p>
天邊只留一點(diǎn)霞光,呼延吉手上的刀刃卷了、鈍了,從旁奪過一把寬背刀,繼續(xù)砍殺。
“呼延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周興同十幾個梁卒將呼延吉圍困住。
呼延吉橫刀于胸前,又是一聲笑,笑得癲狂邪性,臉上的血污隨著霞光褪去,開始變暗變沉,那雙映光的眼,也涼了下去,射出森森陰寒。
周興背后起了一層冷汗,眼前這人……仿佛日落后褪去面具的惡鬼。
“周興老賊,你看天上的紅光?!焙粞蛹f道。
周興扯了扯嘴角:“死到臨頭,還有心情看紅霞?”
“我怕你死后,再沒有機(jī)會看,所以好心讓你看最后一眼?!?/p>
“呼延吉,你怕是……”
男人話未說完,地面開始震蕩,如同泄閘的洪水,滾涌奔來。
“怎么回事?”周興下意識同呼延吉拉開距離。
此時從旁跑來一面色土灰的裨將:“大將軍,我軍屯于定州的糧草被夷越軍盡行燒絕!”
“什么?!”周興耳中嗡鳴。
“驟有夷越蠻兵數(shù)萬,襲我營帳,焚我軍糧秣,今倉廩盡空!糧草不繼,勢不相敵,當(dāng)速退!”裨將道。
正說著,從旁刺出萬騎,正是阿多圖率領(lǐng)火燒梁營的十萬軍兵。
周興自知此戰(zhàn)沒有勝算,只得在眾人的隨護(hù)下翻身上馬,倉皇奔走。
呼延吉將身邊的梁卒砍盡,亦翻身上馬,揮軍追趕。
周興奔逃至一處山道,忙忙似喪家之犬,剛要下馬喘口氣,呼延吉又追了上來,不得不迎戰(zhàn)。
那周興不敵呼延吉,戰(zhàn)不過十回合,已呈敗象,最后被呼延吉一刀斬殺,并割下其首,以布裹之,系于馬項(xiàng)之下。
梁軍失首,人馬潰散逃竄,大勢已去。
“主帥,你看!”阿多圖驚呼一聲,指向后方。
呼延吉回頭看去,只見山后的天空映著焰光,那處是……衡煬城!
“定是余四往邕南的那一彪梁軍發(fā)現(xiàn)中計(jì),轉(zhuǎn)道攻入衡煬城。”阿多圖想了想,又說道,“主帥莫急,如今周興已死,兵衰氣喪,梁軍如秋后螞蚱,滅其不過彈指之間……”
不待他說完,呼延吉已是大喝一聲:“回軍!回軍衡煬!”
江念,你千萬不能有事,只要你安好,我便什么都不氣了。
阿多圖再看時,他們的君王已飛馬奔出,這才恍然驚覺一件事情,那個梁女還在衡煬城。
鳴鑼為號:“收兵!收兵!速回衡煬!”
……
江念窩于地道內(nèi),屏息聽著外面的聲響。
不時傳來錯亂的腳步聲和驚慌喊叫,不知過去多久,聲音慢慢息止。
她咽了咽喉,一顆心懸在半空,滿腔的焦急,腦子里都是呼延吉慘死的樣子,一面想又一面否定,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焦慮那副將怎么還沒回來,會不會也出事了?
是她讓他出去探查消息,若他也出事了,她豈不是罪過?
突然響起一道拉長的吱呀聲,是腐朽木門開闔之聲,誰進(jìn)來了?
江念雙手捧著胸口,往地道的暗影里縮了縮。
接著響起穩(wěn)沉的腳步聲,還有甲衣伴著腳步發(fā)出的清脆且沉重的鏗鏘聲,那聲音往屋內(nèi)走來,在屋中停了一會兒,又繼續(xù)朝她這邊走來。
江念抽出發(fā)間的簪子,緊緊握在手里,她知道這人一定不是副將。
最后,那聲音停在了地窖前,接著地窖口緩緩打開,一束微光射了進(jìn)來,那人走進(jìn)暗道,將光擋在了背后,一步一步逼近,江念攥著簪子朝那人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