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喧囂關在門外,兩人都長長舒了口氣。
放下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旅途的疲憊襲來,江見野在沙發上,林初夏在屋里的小床上各自和衣而臥,補了個短暫的午覺。
醒來后,林初夏拉著江見野去了家附近口碑最好的國營飯店,點了幾個硬菜打包:酸甜酥脆的鍋包肉、潔白如雪香甜軟糯的雪衣豆沙、外酥里嫩的香酥雞。
回到家,她又麻利地整了兩個菜,豆角燉土豆和一盤清爽的茄子絲,還包了兩盤子餃子。誘人的飯菜香氣開始在小小的家里彌漫。
最先到家的是林母姜淑怡。
她剛走進家屬院大門,就被眼尖的大媽們再次圍住了。
“姜副廠長!您可算回來了!您家夏夏帶著對象回來啦!”
“哎呦喂,您那未來女婿,長得那叫一個精神!跟畫報上走下來似的!”
“可不是嘛!拎的東西可講究了!煙酒布料肘子糕點,樣樣齊全!一看就是懂禮數的好人家!”
“聽說夏夏要去部隊當兵了?您家這真是雙喜臨門啊!”
林母姜淑怡從七嘴八舌的議論中迅速提煉出關鍵信息:女兒回來了!還帶著那個“便宜女婿”一起回來了!
她顧不得再和大媽們寒暄,撥開人群就往家跑。
剛掏出鑰匙打開家門,迎面就撞上正小心翼翼端著剛出鍋的豆角燉土豆,從廚房走出來的江見野!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江見野反應極快,一手穩穩端著盤子,另一只手“啪”地一個標準的軍禮敬上,聲音洪亮:“姜阿姨!晚上好!”
這嚴肅又帶著點滑稽的場景,讓林母姜淑怡哭笑不得。
她趕緊上前接過那盤熱氣騰騰的菜,嗔怪道:“哎呦,你這孩子!快放下快放下!到家了還敬什么禮!快坐著歇會兒,一會兒等你林叔回來,你倆爺們好好整兩盅!”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親近。
“媽!!我在廚房呢!馬上炒完這盤茄子絲兒!”林初夏歡快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林母把菜放到桌上,快步走進廚房,很自然地接過了女兒手里的鍋鏟:“啥時候到的?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說一聲!”語氣帶著心疼和嗔怪。
林初夏立刻像沒骨頭的小貓一樣,黏糊糊地貼到媽媽胳膊上,腦袋蹭了蹭:“今早五點多才下的火車,先去買了點東西,中午才到家的。怕影響你們上班,就沒打電話。”
林母一邊熟練地翻炒著鍋里的茄子絲,一邊寵溺地用沾了點油星的手指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你呀!都是大姑娘了,馬上就是光榮的戰士了,怎么還跟小時候似的這么黏人!也不怕讓小江看了笑話你!”
林初夏才不管,抱著媽媽的胳膊晃悠,嘿嘿傻笑:“笑話就笑話唄~反正我就喜歡抱著我媽~誰讓我媽是世上最好的媽媽呢!”
這熟悉的撒嬌,讓林母的心軟得一塌糊涂。
母女倆正說著體己話,外面傳來了鑰匙開門和熟悉的腳步聲——林父林長生回來了。
林初夏像只靈活的小鹿,“呲溜”一下就從廚房鉆了出去,帶著一陣香風,撲進了剛進門的父親懷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結實的擁抱!聲音甜得能沁出蜜來:“爸~~~!我回來啦!想死你啦!”
這聲“爸”叫得林長生渾身骨頭都酥了半邊,臉上的嚴肅瞬間融化,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都不自覺地夾了起來,帶著濃濃的寵溺:“哎呦!我的老閨女回來啦!快讓爸好好瞧瞧!”
他捧著女兒的臉仔細端詳,“嗯!瘦了點,但精氣神更足了!咋還越來越白了?更好看了!嘖,一看就隨你媽,比你哥那個糟心玩意兒強一百倍!”他毫不客氣地拉踩了一下遠在部隊的兒子。
江見野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不合常理”的父女相見,心中充滿了新奇和一絲溫暖的觸動。
在他有限的認知和經歷里,父親這個角色總是威嚴的、沉默的、帶著距離感的,讓子女天然帶著敬畏。
可林初夏和她父親之間,是那種毫無隔閡的親昵,是自然的撒嬌和毫不掩飾的寵愛,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樣子。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相擁的父女身上,充滿了溫馨的煙火氣。
林父欣賞完寶貝閨女,這才把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江見野。臉上的慈愛笑容瞬間收斂了幾分,恢復了慣常的沉穩,點了點頭:“小江來啦!”
語氣平淡,卻自帶一種特屬于岳父的審視和壓力。
這種天然的“壓迫感”讓江見野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帶著幾分恭敬回道:“林叔叔您好!這次過來,打擾您和姜阿姨了。”
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掠過心頭。
他立刻轉身,動作麻利地將帶來的禮物一一展示出來,如同在向上級匯報工作:“林叔叔,我聽戰友們說,第一次正式拜訪,要以酒表敬意。”他拿出那兩瓶榆樹錢酒,恭敬地放到林長生面前的桌上。
林長生掃了一眼酒瓶標簽,是本地有名的好酒,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微微頷首:“嗯,榆樹錢,不錯。”
江見野見第一步反應尚可,趕緊又拿出那兩條金絲牌香煙,雙手遞上:“小夏說您平時工作忙,壓力大,偶爾會抽根煙解解乏。所以我給您帶了兩條,您嘗嘗合不合口味。”這話說得相當熨帖。
此時,林母也端著炒好的茄子絲走了出來,加入了“審視”未來女婿的行列。
江見野立刻心領神會,拿起那卷暗紅色的燈芯絨布料,雙手奉到林母面前,態度誠懇:“姜阿姨,這塊料子是我的一點心意,給您添件新衣裳。” 這個舉動非常符合本地添新衣表心意的習俗。
林母接過布料,入手厚實,顏色也穩重大方,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
看來這孩子是認真打聽過規矩的,不是胡亂應付。
煙酒給岳父、布料給岳母、帶骨的肉寓意骨肉相連,家業根基穩固、糕點寓意生活甜蜜、麥乳精祝福老人健康,樣樣齊全,禮數周到,既體現了重視,又不顯得過分鋪張。
這些都是江見野和吉省春城市戰友特意打聽的。
林母心里滿意,不是因為東西本身的價值,而是這份用心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