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瑜的婚紗裙擺還沾著雪山的冰晶,錄野峰租來的西裝袖口磨出了毛邊。兩人站在木屋前的雪地里,看父親的直升機化作天際的小黑點,螺旋槳的轟鳴漸遠,只剩下風卷著碎雪,在他們腳邊織出細密的白網。
“戒指呢?” 她突然攥住他的手腕,那枚刻著 “2023.5.20” 的銀戒不見了。錄野峰的臉色瞬間發白,手忙腳亂地摸遍所有口袋,最后在堆雪人的鐵鍬縫里找到 —— 戒面嵌著片冰晶,折射出的光斑在雪地上晃悠,像他第一次牽她手時,掌心汗濕的痕跡。
木屋的壁爐突然噼啪作響,火星濺在松木柴上,爆出串火星。蘇婉瑜彎腰添柴時,發現爐底壓著張泛黃的紙,邊角被火舌舔得蜷曲。展開的瞬間,她的呼吸驟然停滯 —— 是母親年輕時的照片,背景是冰川礦洞,懷里抱著的水晶瓶里,插著朵盛開的藍色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與錄野峰冰雕戒指的棱角完全相同。
“這是……” 錄野峰的指尖剛觸到照片邊緣,紙頁突然滲出藍色汁液,在雪地上暈開個詭異的符號,像只沒有瞳孔的眼睛。蘇婉瑜突然想起天文臺爆炸時,假錄野峰手術刀上的反光,也是同樣的形狀。
凌晨三點,木屋的地板傳來規律的震動,像有人在樓下敲摩爾斯電碼。蘇婉瑜披衣下樓的瞬間,看見錄野峰站在壁爐前,背對著她喃喃自語,手里攥著那枚銀戒,戒面的冰晶正在融化,水珠在地板上拼出 “求救” 的信號。
“野峰?” 她的聲音驚得他猛地轉身,瞳孔里沒有焦點,像被抽走了靈魂。“小瑜…… 冰川在哭?!?他的手指著窗外,雪山的輪廓在月色中扭曲成母親的側影,“它說…… 藍色玫瑰是毒藥?!?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抽搐,銀戒從掌心滑落,在地板上轉了三圈,停在照片滲出的藍色符號中央。
蘇婉瑜撲過去抱住他的瞬間,聞到股陌生的香氣,不是松木,也不是消毒水,而是種甜膩的玫瑰香 —— 與她過敏的真玫瑰完全相同。錄野峰的后頸浮出淡藍色的血管,像冰雕戒指上的裂紋,順著脊椎蔓延,最后在尾椎處凝成朵小小的玫瑰印記。
“快…… 找水晶瓶?!?他的牙齒打著顫,指尖指向閣樓的木箱。蘇婉瑜翻出那個母親抱著的同款水晶瓶時,發現瓶底刻著行小字:“曼卿之血,可解藍毒”。瓶身的玻璃突然發燙,燙得她差點脫手 —— 瓶內的藍色汁液正在沸騰,映出錄野峰后頸的玫瑰印記,正在緩慢變黑。
天亮時,向導帶著位白發老人闖進來,羊皮襖上沾著冰碴?!斑@是冰川巫醫?!?向導的聲音發顫,“他說錄先生中的是‘藍玫瑰詛咒’,五十年前,有個中國女人死在礦洞,臨死前種下的玫瑰,會纏上每對在這里相愛的人?!?老人的拐杖在地板上敲出節奏,與昨夜的震動完全同步。
巫醫的銀碗里盛著融化的雪水,撒上曬干的雪蓮粉末后,水面浮出段模糊的影像:母親躺在礦洞的冰床上,身邊跪著個穿工裝的男人,背影與錄野峰的父親如出一轍,手里的水晶瓶正往母親嘴里倒藍色汁液?!八龖蚜四愕暮⒆??!?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這是唯一能保住你們的辦法?!?/p>
蘇婉瑜的心臟像被冰錐刺穿,原來母親當年也中過詛咒。她突然想起父親保險柜里的體檢報告,母親的血型是罕見的 Rh 陰性,與錄野峰的血型完全一致?!拔业难?她的指尖劃過手腕,“是不是能救他?”
巫醫的皺紋里擠出抹詭異的笑,拐杖指向冰川深處:“需要月光下的冰泉,混著你們的血,澆灌那株詛咒玫瑰。” 他從懷里掏出個青銅盒子,打開的瞬間,朵干花躺在絲絨墊上,藍色的花瓣硬得像金屬,根莖處纏著段紅線,上面掛著的銀墜,正是錄野峰丟失的那枚,只是內側的日期被磨得精光。
直升機在冰泉上空盤旋時,蘇婉瑜才發現泉眼的形狀,與照片上的藍色符號完全相同。錄野峰躺在雪地上,后頸的玫瑰印記已經黑如墨,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翱臁?他攥著她的手,把銀戒塞進她掌心,“要是我死了,就把戒指埋在玫瑰叢里,明年…… 會開出不會過敏的花?!?/p>
蘇婉瑜劃開手腕的瞬間,血珠滴在冰泉里,泛起銀色的漣漪。錄野峰的血混進來的剎那,泉水突然炸開,濺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無數藍色玫瑰,花瓣上的露珠,全是母親年輕時的臉?!巴耔?,別信巫醫?!?母親的聲音從花瓣中傳來,“他是趙銘的父親,當年害死我的真兇!”
巫醫的羊皮襖突然鼓起,像藏著什么活物。蘇婉瑜撲過去扯開的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 里面裹著株鮮活的藍色玫瑰,根莖上纏著根輸液管,連接著個透明的袋子,里面的綠色液體,與礦洞冰壁上凍著的襯衫口袋里的信紙,滲出的汁液完全相同。
“你騙我!” 錄野峰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后頸的玫瑰印記泛著紅光,“詛咒是假的!你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他奪過青銅盒子的瞬間,盒底彈出枚微型芯片,與假錄野峰面具下的植入體完全一致。
巫醫的拐杖突然噴出煙霧,在雪地上幻化成趙銘的臉:“錄野峰,你父親當年偷了我的研究成果,用曼卿的基因培育藍毒玫瑰,現在…… 該你還債了!” 煙霧中伸出無數藤蔓,卷住錄野峰的腳踝,往冰泉里拖 —— 泉眼的水面正在旋轉,露出底下的金屬網,網里纏著的,是五十年前那位中國女人的骸骨,手里還攥著半塊鈦鋼戒指。
蘇婉瑜將水晶瓶里的藍色汁液潑向藤蔓的瞬間,汁液突然爆發出強光,在雪地上投射出母親的全息影像:“藍玫瑰不是毒藥,是疫苗?!?她的手指穿過錄野峰的身體,指向他后頸的玫瑰印記,“當年我自愿注射,只為讓后代能抵抗趙銘的病毒,錄家的血,是最好的培養基。”
冰泉突然停止旋轉,骸骨的指骨間,掉出個小小的 U 盤,外殼的花紋與錄野峰宿舍墻上的舊鑰匙完全相同。蘇婉瑜插入手機的瞬間,屏幕跳出段視頻 —— 趙銘的父親將藍色玫瑰的基因注入水晶瓶,母親站在一旁記錄數據,嘴角帶著溫柔的笑:“等我的孩子長大了,就不怕這病毒了?!?/p>
錄野峰的抽搐突然停止,后頸的玫瑰印記褪成淡粉色。“原來……” 他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你總過敏,是因為體內有抗體。” 蘇婉瑜撲進他懷里的瞬間,發現他掌心的銀戒正在發燙,內側的日期重新浮現,只是 “2023.5.20” 的后面,多了串新的數字:“2024.2.14”。
巫醫的身影在強光中逐漸透明,羊皮襖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藍色玫瑰,正在迅速枯萎?!安豢赡堋?他的哀嚎被風吹散,“曼卿明明說過……” 蘇婉瑜突然明白,母親當年是故意讓他誤會,只為保護這株能拯救世人的玫瑰。
直升機送他們回木屋時,錄野峰在后座睡著了,后頸的玫瑰印記隨著呼吸起伏,像朵安靜的花苞。蘇婉瑜翻開母親的照片,背面的藍色符號已經淡去,露出父親的字跡:“婉瑜,當你看到這個,我和你母親正在冰川深處,為你們種一片不會過敏的玫瑰園?!?/p>
閣樓的木箱里,那朵青銅盒子里的干花突然綻放,藍色的花瓣上,浮現出母親與錄野峰父親的合照,兩人站在玫瑰叢中,笑得比陽光還燦爛。蘇婉瑜的指尖剛觸到花瓣,花朵突然化作藍色的粉末,在空氣中凝成個小小的胚胎形狀,懸浮在錄野峰的胸口,最后鉆進他的皮膚,與后頸的玫瑰印記融為一體。
三個月后,蘇婉瑜在冰川醫院的產房里醒來,窗外的雪山正下著藍色的雪。錄野峰趴在床邊,手里攥著兩枚戒指,一枚是鈦鋼的,一枚是冰雕的,只是冰雕戒指不再融化,表面的棱角上,纏著根細細的紅線,連接著嬰兒襁褓里的銀鎖,鎖面刻著的,正是那個曾讓她恐懼的藍色符號,此刻看來,卻像顆完整的星星。
“是個女孩?!?護士的聲音帶著笑意,“她的哭聲像風鈴,和木屋掛著的那串一模一樣?!?蘇婉瑜低頭吻女兒的額頭時,發現她的左耳后有個淡淡的印記,不是玫瑰,也不是符號,而是錄野峰名字的縮寫,像他當年刻在礦洞巖壁上的那樣,笨拙卻堅定。
錄野峰醒來的瞬間,嬰兒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小拳頭里攥著片藍色的花瓣,是從窗外飄進來的。“她會沒事的。” 蘇婉瑜握住他們交疊的手,三枚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母親說過,愛能解開所有詛咒?!?/p>
冰川的風穿過病房的窗戶,帶來遠處玫瑰園的香氣,不再甜膩,而是清冽的冷香,像錄野峰第一次送她的假玫瑰,安全,也安心。蘇婉瑜望著雪山的輪廓,突然明白母親照片里的水晶瓶,裝的不是毒藥,而是希望 —— 就像她和錄野峰的愛情,曾被誤解,被傷害,卻終在冰川深處,開出了永不凋零的花。
只是沒人注意,嬰兒攥著的藍色花瓣背面,用銀色汁液寫著個極小的 “趙” 字,隨著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悄然隱去,只留下片純凈的藍,像從未被污染過的冰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