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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拍三合 第3拍

作者:上官賞花 分類:其他 更新時間:2025-08-17 19:08:47 來源:香書小說

雨好像停了。

林照溪站在單元樓下的過道里,抬手伸出廊外接雨滴。

蕭硯川說這頓飯是為了往后有工作交集的話,多條路,可能是出于他知道自己是化工廠的人,也可能是彌補他下屬的過失才出面,但如今靜下心來想,她的崗位其實只是做些接待事務,并不能成為別人的路子,除非……

林照溪指尖摩挲著手中殘存的雨滴,轉身去敲了趙大姐的家門。

她答應明天去相親了。

她需要盡快回到技術崗位,那么今晚這頓飯,她才吃得不心虛。

因為時間緊,她便想到剛才與蕭硯川說的紹興會館,她也有些想吃了,于是地點就定在了那兒。

明晚下班直接去見面,是以林照溪準備上班前就換上一身水藍色的連衣裙,純棉的質地暄軟又不會太貼膚,立領口不過脖頸半截,讓人穿著不自覺抬頭挺背,她又想起蕭硯川,和他吃飯都不敢塌腰含胸,他像鋼板一樣正。

紹興會館的門頭燈才打亮,路邊的車已經堵了半道,車牌上寫滿了京A,誰都自覺保持距離,于是車隊就這么拉長了。

會館內的包廂窗戶一個個支起,正對著館中的花園,昨夜下了場春雨,今日開得更盛了,空氣里散發(fā)著幽微的暗香,隨著食單一頁頁掀動。

“這次出國的訓練名單里,知道為什么沒有你嗎?”

主座上的老太太金邊老花眼鏡搭在鼻梁上,金穗子從鏡架兩邊垂下,繞過黑底繡金的褂子領,眼睛是在看菜單,話里卻說的是名單。

熱茶湯沁入瓷杯中,坐在一旁的青年人答:“能者居之,又不是非要定我,美琴女士,我們不走關系。”

張美琴已經不想看菜單了,將金邊眼鏡摘下,金穗子便掛在了脖子上,她將菜單推向大孫子,嘆了口氣:“看來我也要舍下我這張老臉,去給你走動走動關系,男女關系。”

蕭硯川厚皮子厚臉,淡定地拿起菜單翻起來,耳邊還是張美琴的聲音:“我問了你們領導,他說硯川什么要求都符合,就是一點,未婚,沒有家屬在國內,誰都不敢放出去。”

蕭硯川翻了兩頁菜單,又端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喝起來,然則說話的人卻不口渴,繼續(xù)講:“現在提倡晚婚晚育,不是讓你不婚不育,你已經夠聽從指揮了,三十了都還沒對象,先前給你介紹了幾個,怎么就沒合適的?”

“沒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

菜單翻到了紹興黃酒那一頁,蕭硯川擱下茶杯,說:“切炸藥有意思。”

張美琴“哼”了聲:“那你就跟炸藥過一輩子啊?”

“我的第一個軍功章就是炸藥給的,那炸藥如果弄不好,你孫子半邊胳膊都沒了。”

張美琴若有所思,這時侍應生進來倒茶,她聽見蕭硯川點了黃酒,也不想問他今兒怎么能喝酒了,她都想喝了。

她不開口,蕭硯川也不說話,她認為這是她的冷戰(zhàn)態(tài)度,讓他反思,讓他添堵。

但菜上來了,他竟然還挺有胃口!

張美琴沉呼了口氣,抿了道茶,決定把話說絕:“那找個搞炸藥的?你不是說切這個有意思嗎?”

蕭硯川忽而扯唇笑了下。

背靠到椅子上,溫著黃酒的熱瓷盅里盛滿了水,他的右手食指腹沿著酒瓶的細口繞了圈,中指又點了點,那盅里的水也晃鐺地輕響著。

“一個男人覺得一個女人有意思,就想到要娶她,思想未免太齷齪。”

張美琴有些生氣:“你清高,你這種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態(tài)度,就是你結不成婚的根本原因。”

“不,我尊重科學家,你知道嗎?導彈的炸藥都得他們來切。”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如果哪個女孩子聽你說這些炸啊彈啊的,誰能吃得下飯?”

“晃鐺!”

小瓷酒瓶擱回溫水盅內,紹興會館的大堂低低矮矮地響起觥籌交錯,一角的圓臺上有捧著琵琶唱彈詞的女先生,停杯投著,抿一口醇香的黃酒,林照溪的話匣子開了:

“我們平時的工作就是搞炸藥,放炸藥,又或者是研究一點無機化學,比如鹽酸,稀有金屬。不過我最近被打入冷宮,專搞文書。”

說罷,林照溪對著酒杯嘆了口氣,頗有種英雄末路的凄涼。

而坐在對面的男士雙手搭在腿上,笑時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嘴角有些苦,說:“做文書工作不好嗎?我沒有說搞科研不好,我只是覺得,人工作到一定程度,會發(fā)現安穩(wěn)和充足的生活時間最重要。”

林照溪聽著他的話,目光有些失焦地發(fā)呆,右手托著臉頰道:“你說得也沒錯,所以我很喜歡你的工作,穩(wěn)定,還安全,顧家。”

被她一夸,向源靦腆地低頭抿唇笑:“林小姐比我大兩歲,是我說話班門弄斧了。”

林照溪又喝了口黃酒,覺得胃里暖暖的,又給向源倒了一杯,大方地招呼他繼續(xù)吃,他卻說夠了。

她想起蕭硯川的飯量,于是對他說:“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更應該吃多點。”

誰知向源忽然不好意思了起來,低頭拿起筷子的時候,眼神抬起看了林照溪一眼,又收回,低聲笑說:“你挺像我媽的,會照顧人。”

林照溪臉上的笑微微僵了僵。

她是想找丈夫領養(yǎng)一個孩子,老天爺是不是聽錯了,她不是要找一個把她當娘的丈夫。

吃過飯,紹興會館門口停的車也陸續(xù)開走了,路面留出一條車道,向源邀請林照溪坐上他的自行車后座。

她說:“吃了酒,還是別酒駕吧,我們走路好了。”

向源又嬌羞起來,說:“還是林姐姐想得周到。”

她怎么就成姐了……

也罷,確實虛長幾歲。

于是兩人就沿著路邊的人行道走,向源雙手推著自行車,胡同的路并不寬,路燈也不明亮,林照溪雙手背在身后,看著腳邊的影子,也暗得像低垂的柳枝。

忽然,身后有車燈照了過來,將影子照得鮮明,也在暗窄的胡同路里照出了一束光。

林照溪看得清眼前的路了。

她不由走得快了些,可能是巷子太小,那輛轎車開得太慢,所以一直在她身后鋪來一地明黃的光。

燈光如潮汐緩緩漫向盡頭,車廂內的后座里,張美琴女士說:“你看,談戀愛的男女就是不孤單,逛街吃飯都有人陪著。”

她這句話是說給坐在一旁的蕭硯川聽的,他右手托腮撐在窗邊,晦暗的光影掠過他的眉眼,長睫垂了垂,對司機說:“劉叔,開慢點。”

一直到出了路口,車身右拐進入主路,那對年輕男女則向左,與這束車光分道揚鑣。

劉叔先送蕭硯川回去,最后才把車開進蕭家,張美琴喝了兩杯酒,還有些犯困,忽而笑了笑,說:“這小子還會請我去紹興會館喝酒了,我還以為他只知道吃食堂,牛嚼牡丹,分不出細糠。”

劉叔把車停進大院里,聞言輕輕嘆了聲,說:“老太太,您也別說硯川了,他干這行危險,不成家也是不想拖累別家姑娘。”

張美琴往車窗外望,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洋樓,只孤零零地亮著一盞等人的燈。

“吧嗒!”

林照溪回到宿舍后,先是癱在沙發(fā)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隨手拿過茶幾上堆的文件來看,不知道為什么,相親完了之后,搞事業(yè)的干勁更足了。

她做了幾份數據表格,最近所里的項目她都有了解,解決方案也在會議上聽過,反正她最近賦閑,就當做題,又另想了幾個解題思路,這才放松下來,洗漱入眠。

第二天拿去給主任看。

主任不看,因為他剛被所長罵了一頓,沒心情看她的ABC三種解題法。

“小林啊,你爭點氣吧,現在是你做題的時候嗎,是你得抓緊進實驗所,怎么進實驗所……”

“主任,所長怎么罵你的,你現在帶我去見他,我?guī)湍銧帤狻!?/p>

主任抬手撐腦袋,不想聊這個話題,只好看她交上來的數據報告,一開始沒什么心思,后來倒看出點名堂,“嘖”了聲:“搞不好這個法子行得通。今兒各個實驗室一起開會,設備跟不上,造出來的材料總是純度不夠,你跟我去找所長。”

林照溪站著沒動,故意打了個眼色問:“幫你去罵他目中無人,打壓下屬,給你出氣?”

主任無奈地指了指她:“你這性子,什么時候能嫁人。”

說到這事,林照溪忙順桿兒爬,匯報道:“我昨天去相親了,一個男老師,長得挺清秀的,工作穩(wěn)定又安全,還有寒暑假。”

這話主任就愛聽了,臉上頓時欣喜起來:“真的?那太好了,我們實驗室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

林照溪這么說的時候心里還有些愧疚,覺得自己工作性質有風險,這樣占人家便宜似乎不公平。

但她也只是拿這個進展先哄一哄領導,又沒說一定會結婚,而到了所長辦公室,他聽了自己的工作匯報后,面上卻沒什么表情,林照溪一時有些捉摸不定了。

而坐在一旁沙發(fā)上的主任適時插了句話:“照溪找到對象了。”

林照溪:?

所長那對長了幾根白發(fā)的眉毛動了動。

雙手不動聲色地把資料放到桌面,從右手邊的文件架上拿了個牛皮紙袋,遞給她:“你去跑個腿,到軍委那邊送份資料,上面貼了條子,你到了給門衛(wèi)看就行了。”

林照溪抿了抿唇,剛才被主任肯定而雀躍的心思暗淡了下去。

但此刻的主任卻只是動了下嘴皮,最后欲言又止了。

等林照溪沉默地領著文件袋出去后,主任對所長低言不滿:“司機就能去送,你偏偏讓她干這活兒,她心里又該不高興了,本來她就一門心思只想做實驗,誒。”

所長掂了掂桌上的這堆數據報告,對他說:“我就是想她立刻去實驗室,你不是說她找到對象了嗎?她越不滿現在的工作就會越著急結婚。誒,敬霖,我答應過她的老師,不能讓所里的年輕人再出事了。”

風吱呀吹過林道上的樹梢,傾刻落下片片綠葉,步子踩上去也是吱呀吱呀地輕響著,薄脆得像林照溪的情緒,隨時就碎。

過了軍委大院的安檢,有列兵領著她進辦公大樓,她一路上也不敢東張西望,只記得穿過一片烈日照曬的廣場,是以一進樓道,就覺得有些陰冷,或許是因為她的心涼,不怪樓也不怪道。

“您在這兒等一會,我去通知首長。”

林照溪忙說了聲:“謝謝。”

手里捏著的密封文件袋上寫了號碼,但沒有收件人的名字,是以要確定親自交到對方手里才行。

面前的樓道盡頭有一扇大窗,外面的綠意映了進來,光透過縫隙落在瓷磚地面上,林照溪踩進光里,風一吹,那樹影又動了,于是她又踩到另一瓣光斑上,如此好像不覺得那么低落了。

忽然,身后有腳步聲走來,林照溪步子一頓,立馬恢復回端莊,露了腳背的淡藍色船鞋一并,站定在門邊,目不斜視,儼然是一個小門神,就守著她的目的地。

地上的光被一道巨大的暗影遮住,她看到一雙棕色綁帶工裝靴停在鞋尖前,迷彩服的褲子束了進去,顯得一雙腿離地一米八,又高又扎勁。

林照溪眼眸一動,目光路過束腰皮帶,看見一件迷彩綠T恤,那寬敞的胸膛微起了起,她的視線只能平視到這里,忽然有些手忙腳亂,將手里的文件袋拿到跟前,剛要開口,就聽見頭頂落來一句:

“你怎么來了?”

林照溪下一秒就抬頭望見了蕭硯川。

為什么來這里?

林照溪剛才被陽光所照的心又沉回了湖底,又咕嘟咕嘟地泛起了酸泡。

甚至是讓蕭硯川看到她來當跑腿送件的活,這個時間點,正常的科研人員都在實驗室里忙碌,哪里有空來曬太陽。

她捏著文件袋的指尖緊了緊,咽了口氣道:“所長讓我來送資料,這個是簽收的條子。”

說完越發(fā)覺得自己是送快遞的了。

蕭硯川的目光從她臉頰滑到牛皮文件袋上,說:“進來吧。”

低低沉沉的嗓音,沒什么語氣,跟他那張背光的臉一樣嚴肅。

這間辦公室也嚴肅,靠墻有一面鐵皮文件柜,然后就是一張長木桌,黑色皮椅子,窗簾拉上了,顯得屋子里冷冰冰的。

蕭硯川找來了一支筆,在條子上簽字。

林照溪想起那天她跟參觀團陰陽怪氣說話的時候,他正跟主任站在身后聽,那會她語氣不甚謙虛,他估計以為自己地位不低,所以為那場誤會請她吃飯,沒多久他就被同事叫走,原來真是有事來辦的,然后……也是因為他要來辦的事,讓他現在目睹了自己在所里的真正地位。

筆鋒落到最后一劃,白紙陷下凹痕。

蕭硯川將條子遞回去,林照溪說了聲:“謝謝。”

這話似乎應該蕭硯川說才對,他繞開密封袋口的棉繩,就在林照溪要出門時,忽然聽見男人說:“我需要確認里面的資料,請林小姐再待一會。”

她步子一頓,因為沒干過這活,還不知道有這層環(huán)節(jié),忙腳尖一收,轉回身道:“好的,您看看有什么問題沒有?”

蕭硯川垂眸掃過文件,屋子里寂靜得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林照溪實在無聊,于是眼神就從拉緊的窗簾滑到書架上,外層是一面玻璃,能看見里面放著的書,以及——

一個軍功章。

就托在絲絨盒上,看起來熠熠生輝,是這個四方天地里唯一的亮色。

“這些數據是基于計算推導,還是實驗得出?”

忽然,男人低沉的嗓音震了林照溪一下,將她從出神的思緒里抽回,她于是走到辦公桌前,這張桌子不小,她不得不探下身子去看那密密麻麻的數字,然而坐在對面的男人卻在她湊近時微微往后坐直,顯然是拉開彼此的距離。

林照溪也有些拘謹,拿過單子來看,上面確實沒有寫清,于是輕聲道:“可以借我一張白紙和筆嗎?我算一下。”

因為蕭硯川剛才拉開距離的舉措,讓林照溪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讓他皺眉頭。

這時蕭硯川起身給她遞來了白紙,說:“林小姐坐吧。”

說罷他就讓開了自己的座位,這怎么得了,她擺擺手道:“我站著算就行了。”

那可是首長的椅子!

蕭硯川倒不端架子,單手將椅子一帶,挪到了林照溪的身后,他剛才坐的位置的對面,對她說:“我這里沒有待客的沙發(fā),林小姐別介意。”

他這么說,林照溪拒絕坐就是介意了。

于是硬著頭皮說謝謝,皮質沙發(fā)將她身子陷了進去,坐著計算倒是舒服些。

筆尖在白紙上劃出沙沙的輕響聲,蕭硯川雙手環(huán)胸靠在墻邊,目光遠遠落在紙上的數字,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白皙的下巴處,脖頸輕輕滾動,女孩子沒喉結,吞咽得很輕盈,他遂站直身去找水。

但是感覺沒一會兒,林照溪就說:“這是計算出來的數據,因為單子上的數據跟我的計算結果一樣,至于下面這列就是實驗數據了,我給您標注好了。”

林照溪邊說,手上的筆尖也沒停,蕭硯川微側眸,看到她寫字的速度也快,便說:“一直沒問,林小姐在研究院是從事哪個職務?”

來了,他那頓飯的目的來了。

林照溪筆尖一頓,咬了咬牙,說:“就是普通的辦公室接待和文書工作……”

這樣說也有好處,就是讓蕭硯川認識到她就是個小兵,沒辦法給他找路子……

“普通?但我看林小姐專業(yè)能力很強,這份資料是最新的技術,難道說是你們所長夸大其詞,唬我這個外行人了?”

林照溪忽然想起那天追著她給錢的將士說「我們首長一審問就什么都知道了,瞞不住的」!

“呵呵……”

林照溪緊張尷尬地笑了兩聲,說:“首長抬舉,我們所里優(yōu)秀的研究員非常多,我對他們也是心向往之,所以一直努力學習……對這些資料剛好研究過。”

蕭硯川看著她把話說完,也不知信不信,只是目光轉回手上的資料,淡道:“能進化工部的研究院,林小姐已是萬里挑一了。”

林照溪當然聽出是虛偽的隨口一夸,于是恭維道:“哪里比得上您,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首長。”

蕭硯川這時偏頭看向她,說:“沒有結婚,自然有精力放在工作上。”

林照溪愣了愣,好在反應夠快,又夸:“那您真是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啊!”

蕭硯川唇角虛虛一扯,回她:“相信林小姐很快也能得償所愿。”

說罷,他將手中的文件闔上,林照溪問:“是沒有問題了嗎?”

“如果以后有問題,還得麻煩貴院賜教。”

他的語氣很平靜,林照溪跟他打交道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忙說:“應該的應該的。”

“送你出去。”

林照溪雙手疊在身前彎了下身子,再低一點頭就像鞠躬了。

出了辦公樓,她的步子不由加快,但是又不能超過蕭硯川,退半個身位都是人情世故。

好在他雖然腿長,但步伐不快,不過林照溪注意到,她來的時候是經過了一大片陽光暴曬的空地,但這會出來卻不是那條路了,于是便說:“你們這兒真大,出去的路都有好幾條。”

蕭硯川聞言似乎才想起來問:“北門這條路走得長一點,不過陰涼些,可以嗎?”

原來首長也怕曬啊,林照溪立刻點頭說:“可以的,我剛才也曬了一路,都熱出汗了。”

蕭硯川略微頷首,雙手垂在身側往前走。

林照溪看見他的手,不由想起那天在粵菜館門口碰到了它,條件反射地攏了攏自己的左手指,然后又想起他送自己回家時碰巧看見了趙姐,她說介紹對象的事,對象……

是不是還要約向源出來吃飯呢?

“林小姐一會是回研究院,還是去別的地方?”

突然,走在左前方的蕭硯川朝她問了句。

林照溪左手環(huán)在胸前,右手扶了扶腦后的頭發(fā),說:“回研究院吧……”

“那就出門往左,有直達的公交。”

林照溪又感謝了句,但是步子忽地一頓,問他:“這里好像離高級中學很近?”

她想起來向源就是在這附近教書,而且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她不如順路去看看,然后再回去打卡。

蕭硯川垂在身側的指節(jié)攏了攏,道:“往右,但步行不能抵達。”

“公交……”

“要過天橋,到馬路對面坐。”

林照溪輕輕“噢”了聲:“是有些麻煩,不過沒關系,我自己研究研究,謝謝您送我出來,再見。”

蕭硯川濃而深的眼睫一垂,便是告別。

往回走進大院,步子邁得又急又大,有下屬來喊道:“首長!按照指示已經訓練完畢!”

蕭硯川身上出了層汗,聞著這個下屬也是一股汗味兒,沉呼了道氣:“都去洗澡。”

“是!首長!”

就在梁鳴轉身要走時,蕭硯川又叫住了他:“打個申請,我辦公室要配個沙發(fā)。”

梁鳴愣了下:“不是大家都站著嗎?誰坐啊?”

蕭硯川眉頭一凝,梁鳴立馬心領神會:“明白,領導要坐,領導來了要坐!”

說罷他轉身就往操場跑了進去。

傍晚的日頭從西邊曬來,蕭硯川不想聞自己身上是不是有汗味兒,麻煩,他以前從來不想這個。

抬手拉了拉胸前的衣襟,往里灌進去一點風。

林照溪看到向源的時候,把手從領口落了回去。

“照溪!”

向源從學生堆里跑了過來,對她笑得露齒。

林照溪莞爾笑了笑:“剛好路過,想到你們應該放學了,就來看看你。”

其實是來看他的工作環(huán)境,畢竟相親么,媒人嘴里的話不能全信,但林照溪還是要給趙姐送份謝禮。

“那不如去我們學校的職工食堂吃飯?”

林照溪心想,那下次要帶他去化工廠的食堂吃飯嗎?

畢竟禮尚往來,她暫時不太想欠人家的。

“我一會還要回去工作呢,下次吧。”

向源“噢”了聲:“那我送你回去吧,剛好我也下班了。”

林照溪點頭:“坐公交吧。”

向源撓了撓脖子:“我還不清楚怎么到你那兒。”

林照溪記得蕭硯川說的方向:“我們先到馬路對面,那兒有公交站點。”

說著林照溪忽然覺得有些口渴,剛才在蕭硯川那兒真是緊張得什么感覺都忘了,這會帶著向源往公交站走的時候,順路進小賣部,結賬的時候她也沒要向源付,還給他買了一瓶。

“照溪,你們工作是不是很忙?這個點還要回去加班?”

上車后,兩人聊天時,向源隨口問了起來。

林照溪現在的工作很閑,但以后進了實驗室就忙了,于是點頭道:“是啊,所以我說你的工作好嘛。”

向源這次沒有被夸時的靦腆,而是有些若有所思起來:“這樣挺辛苦的,不過收入應該很高吧?”

林照溪倒沒怎么關注這個,她說:“夠吃穿吧,因為不多,所以沒具體算過。”

向源微皺眉頭:“還是要了解清楚的,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拿了多少錢,怎么花,怎么攢。”

林照溪發(fā)現向源還挺會對生活打算的,這恰好是她馬虎的地方,不由點了點頭,道:“好,我會注意的。”

等到了研究院,林照溪忽然心思一動,領著向源往食堂過去,說:“謝謝你送我,我請你到食堂吃飯吧。”

向源還有些踟躕:“這個……還是我來請吧……”

林照溪拉了下他的衣袖,沒等他欲拒還迎,就聽到食堂里熱鬧的聲音。

所里的領導吃飯都有固定地方,林照溪就故意拉著向源往那兒過去,等眼神探到一個身影出來,連忙笑盈盈地打招呼——

“主任!”

剛打了盆飯的章敬霖被這一嗓子嚇到。

“小林啊你……”

章敬霖剛要問文件傳達是否順利時,眼角就瞄到了站在林照溪隔壁的男青年。

眉頭一聳。

林照溪介紹道:“他叫向源,實驗中學的老師。”

向源才反應過來在這兒吃飯會遇到林照溪的領導,忙拘謹地點了下頭:“您好,我叫向源,今年26歲,籍貫安徽人。”

“安徽好啊,人杰地靈,歡迎歡迎。”

林照溪的目的只是讓主任知道她確實在接觸異性,為結婚作努力,此刻達成效果,便說:“那我們不打擾您吃飯了,您慢用。”

向源像個工具人一樣,又被林照溪扯著衣袖抓走了。

等坐到餐椅上,面前推來一份飯,她說:“吃吧,今天辛苦了。”

向源還得說一聲:“謝謝。”

兩人吃著吃著,向源看到周圍人來人往,這種職工食堂也有不少夫妻坐在一起用餐,男女互相有說有笑,但林照溪卻沒說話,他咽了口飯,開口問了一句:“你談過戀愛嗎?”

林照溪筷子頓了頓,嘴唇抿進一根豆芽,這種問題比較敏感,如果說沒談過,就會顯得自己像個不諳世事的女生,容易被牽著鼻子走,如果說談過,又得深究,于是她含糊問:“你認為談戀愛是什么感覺?”

向源說:“會變得不一樣。”

“不一樣?”

“對,本來是這樣一個人,但談戀愛后就會變成另外一種人,比如不吃青菜,會變得能忍受青菜,就像化學反應,物質發(fā)生改變了。”

聽到最后那句話,林照溪忽然捂唇笑:“化學反應?這個我熟,我就是搞化工的。”

向源看著林照溪,手里的筷子動了動,最后無奈說了句:“不是科學的,是浪漫的。”

林照溪嘴唇微微張開,向源低頭吃飯,好像因為話不投機,而感到興致蔫蔫。

但可以確定的是,向源談過戀愛,不然他不會得出這種結論,但林照溪覺得戀愛并不難,因為她就是搞化學反應的。

而且還能搞出火花,戀愛么,不就是火花嗎,觸電嗎?

但現在她想繼續(xù)搞化學實驗,卻是需要先通過婚戀這道考驗,尋找一個能與之發(fā)生關系的對象。

不過眼下領導知道她積極備婚,態(tài)度都變得諄諄教誨了些。

所長辦公室里,林照溪把蕭硯川的簽收單子遞了過去,又說他如果有什么問題,可能會來詢問。

所長聽罷讓林照溪出去忙,他打個電話給軍委。

“嘟”聲響了四下,對面才接通。

“硯川啊,東西沒什么問題吧?還要補充什么材料嗎?”

“我用過一款炸藥,泡過水,拉了保險絲,但只要不扔出去,拿在手里也不會炸,而且拋出去后,會停頓幾秒鐘才爆炸,我看了你給的資料,沒有相關信息。”

所長指頭點了點桌面:“這個視實驗參數而定,怎么會有拉了保險絲不扔出去,還泡了水的情況呢?概率太小了,我們也沒做過相關的測試……你記得是什么型號的炸藥嗎?”

蕭硯川語氣淡淡道:“都炸了,我上哪兒看它的型號。”

所長:“……”

不會就是他拔了保險絲還不扔炸藥吧。

蕭硯川又說:“下周有個保密講座,你們派人了嗎?”

“噢,定了,都是專家組,你怎么突然關心起這事了?”

電話那端的人沉吟了下,開口道:“叫上林照溪,她來送材料給了我?guī)讉€數據,講座當天我也去,順道見她,把問題解決了。”

所長眉頭皺了皺,心里還疑惑著,但電話里不好追問,便說:“好。”

掛了座機,他從文件架上抽出一張名單。

第二天就是周末了,周五的人心變得渙散又光明。

林照溪接到領導的通知,安排她下周去參加一個高尖端的技術講座,同行的都是大拿前輩,她就像坐了許久的冷板凳,終于照見了一點太陽。

拿到邀請函的時候,林照溪抿了抿唇,仔細看了又看,主任嚴肅交代她到時候要注意會場紀律,但她只聽到一句話——

「看,他們還是沒有把我忘掉。」

林照溪拿著信封走出辦公室,下了樓,大院里還照著陽光,有幾處磚縫長出了雜草,她步子越走越快,幾乎要跑起來,經過它們時,提裙邁了過去,于是便不停了,一路跑出大門,可是她不知道跟誰分享,也不能說,一顆心像喜鵲跳上跳下,嘴角彎著笑,仰面讓光照到臉頰上。

雖然她對婚姻無感,但或許是因為她即將定下來,所長開始讓她熟悉核心技術了。

這種機會不是常有,她開始慶幸那天帶向源過去,其實帶誰去都沒關系,只要是個未婚男子。

林照溪夜里躺在床上,還看著那個邀請函傻笑,但很快她就想起來了,要給趙姐送媒人禮物。

剛好第二天是周末,林照溪睡了個自然醒后,就去國營商場挑禮物了。

趙姐這個年紀,送絲巾最恰當,既不挑身型,又實用。

林照溪往高檔商品區(qū)過去,這兒顧客并不多,而且商品擺放空間很大,一目了然,又琳瑯滿目。

“小姐,請問需要什么?”

“我想送一位女性長輩禮物,計劃是絲巾,有沒有合適百搭的款式?”

“有的,這邊請。”

導購領著林照溪往里走,忽然經過一處過道口時,看到一幢顯眼的身型,男人正倚在墻邊,微低著頭顱,看手里的傳呼機。

林照溪眼瞳一睜,步子一下定在了原地。

正在此刻,那個男人也察覺到了別人的視線,微撩起眼睫,視線掠向了她,平湖里有了絲暗影。

“蕭……”

林照溪看他今天穿了身黑色T恤,褲子是帆布工裝褲,蹬著扎腳工裝靴,一身便裝,叫他“先生”比叫“首長”合適。

“蕭先生,您也來逛街啊。”

這兒是女裝品牌店,他又等在更衣間的門口,顯然是陪女士來的,林照溪忽然想起他說自己“未婚”,那么就是在談戀愛了。

“恭喜啊。”

蕭硯川劍眉微微疑惑地一凝,林照溪說:“預先恭喜你喜得良緣。”

林照溪心情好,人也善良了,對一堵墻都能嘴甜起來。

蕭硯川這時將傳呼機收回褲袋,站直身道:“謝了。”

林照溪其實不太管別人聽沒聽懂,自己說著高興就好,這會導購給她選了幾條絲巾,林照溪拿起來比對,說:“我試試吧。”

于是走到落地鏡前,而蕭硯川也站在更衣間旁邊,此刻鏡子里的男人雙手環(huán)胸,巨樹似地倚在墻邊,穿著短袖的胳膊能看出來肌肉虬結,大約是等人有些無聊,開口對她說:“林小姐似乎心情很好?”

“對呀。”

林照溪給脖子系了條絲巾,轉身對他說:“我發(fā)現了,有對象能帶來天大的機會。”

蕭硯川眉頭湊緊了一分,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絲巾:“對象、帶來、天大的機會?”

林照溪點了點頭:“是呀,這種事挺玄學吧,不過是保密的,其他我不能說太多。”

蕭硯川見她又好心情地對著鏡子試另一條圍巾,喉結滾了滾,壓著脾氣往旁處瞥了眼:“林小姐,說的是下周的保密講座吧。”

林照溪眼瞳猛地一睜,扭頭看向身后的蕭硯川,皺起眉頭提醒他說話注意點。

蕭硯川卻扯了下唇,語氣冰冷道:“我想你應該搞清楚,到底是誰給你帶來的機會。”

林照溪很肯定:“就是對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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