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見高育良從書房出來,祁同偉連忙從沙發上坐起。
高育良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這么晚過來,有事嗎?”高育良似乎有些疲憊。
“確實有事。” 祁同偉壓低聲音,“剛剛李達康和陸離找過我,聊了很久,談了很多。”
“談什么?”
“站隊。”祁同偉如實道:“ZY已經確定要對昊天集團來一次全面調查,這事可大可小,李達康說了,只要把事情搞大,沙書記和秦省長都不會好過,還會……”
祁同偉欲言又止。
高育良推了推眼鏡,“還會什么?”
“出現裂痕。”祁同偉小聲道:“昊天集團就像一座龐然大物,哪怕在漢東只待了半年多,卻搞出不少事,事鬧得越大,影響也就越大,沙書記也好,秦省長也罷,都會受牽連。”
“人一旦被牽連時,就會甩鍋。”
“鍋一甩,自然就會站到對立面,屆時……我們都是拉攏的對象。”
“李達康的意思,趁著被拉攏這段時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要爭取足夠的主動權。”
“只有這樣,在昊天集團的風聲過后,咱們才能來到最有利的位置。”
“說不定,還有意外驚喜。”
提到“驚喜”兩個字時,祁同偉的雙眸,再次出現了對權力的渴望。
水一混濁,就可以摸魚。
只要手段高,未必不能摸到大魚,目前來說,祁同偉是副省長兼公安廳長。
努力一把,也能進省委。
這么好的機會,他必然得珍惜一把。
高育良吐出一口濁氣。
問道:“把事情鬧大……我問你,多大才算大?”
“大到無法收場。”祁同偉如實道:“只有這樣,才能給沙書記和秦省長足夠壓力,不是嗎?”
這個道理沒問題。
壓力夠了,督撫二人,肯定得相互甩鍋。
可終歸,他忽略了一個問題。
“同偉,ZY要的是一個調查,這個調查只需要公平公正。”
“不要畫蛇添足。”
“還有,這次ZY的目標是鐘翰,并非整個昊天集團。”
“別忘了,昊天集團大幾百億的項目,都在漢東!“
“如果你們非要借這個機會使勁鬧,那漢東的GDP怎么辦?”
“老百姓不用生活了嗎?”
“還是說,你們之間的斗爭,比老百姓的生活更重要?”
“咱們當官的,可以爭取自己的利益,也可以耍耍小手段,但得有底線。”
不知為何,此刻的高育良,再看祁同偉,總覺得差點意思。
或許,有了對比,才有傷害。
被老師一頓訓斥,祁同偉低下頭,陷入沉思。
“同偉,昊天集團風頭正盛時,大家都躲在后面,不敢發聲,連抱怨都不敢。”
“小鐘總目無王法時,你們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昊天集團落寞了,你們全都跳出來,扮演正義人士。”
“咱們做政法的不該如此呀!”
“我清晰的記得,我的老領導,也就是你的岳父,梁群峰說過……舍得一身剮,方能干政法!”
“當時我聽進去了,可后來淡忘了。”
“終歸還是有負梁老書記。”
“幸運的是,這個世界還有亮平那樣的人,無論何時,都牢記使命。”
“他提醒了我,公平正義不是兒戲。”
“這個世界,除了高位者,還有很多看不到的人。”
“清潔工、建筑工、掃垃圾的、種地的……他們不是冰冷的數字,而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高位者的斗爭,不該牽連到他們。”
說到這,高育良站起身,拍了拍祁同偉肩膀。
似乎更加疲憊。
“回去吧,別總想著斗爭,好好睡一覺,想一想自己的初衷。”
……
一個月后。
鐘翰干得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被查了一個七七八八。
張大彪去哪了?
那是個深夜,喝了酒的鐘翰,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一腳油門,把他帶走了。
再之后,叫來了親信,處理了尸體。
并且,尸體就在工地內。
見到父親的尸體,張小雯哭成了淚人,連續暈了好幾次。
最后,張大彪的尸體,還是傻狍子趙瑞龍處理的。
……
錢歡錢樂也找到了,就在鐘翰的私人游艇上,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設想。
……
鐘翰,罪行累累。
作為首舉人,在侯亮平的指認下,挖出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尸體。
也就是那個叫嬌嬌的女孩。
這個女孩不僅是鐘小艾的閨蜜,家里同樣勢力不小。
越查越深,查到最后才發現,鐘翰犯過的事,遠不止于此。
涉及的命案就有好幾起。
因為,ZY還特意成立專案督導組。
可以這么說,鐘翰這次難逃一死。
人終要為自己行為付出代價。
……
好消息,程度又升官了。
壞消息,任職的地方很遠,具體的說,是湘省的一個落后小城市。
界安市!
職務,市公安局長兼書記。
別看都是公安局一把手,他和趙東來之間,還是差別不小。
小城市的公安局一把手,遠不如省會城市的公安局一把手。
四月上任。
上任前,程度找到趙學安,滿眼不舍。
“學安,哥哥不能陪著你了,哥哥當大官去了。”
“得了吧。”趙學安掐著時間,“最遲半年,咱們還能在一起工作。”
“你是說……”
“差不多吧。”趙學安點了一支煙,“看來,上頭還是有人惦記我,怕我副本不好打,把你提前安排過去了。”
“上面?誰?”
“不清楚。”趙學安想了想,“但怎么說,能離開漢東,也是好事。”
“好事?”
“不然呢。”趙學安吐出煙圈,“針對昊天集團的調查,才剛剛開始,調查結束后還有個動蕩期,兩年內不能平靜,早離開早好,以免被牽連其中。”
“學安,你想得真遠。”
“沒辦法,被逼的。”趙學安苦笑,“兄弟,到了界安市好好干,等我過去,還得你罩著。”
“那是自然。”
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天兄弟,一輩子兄弟,任何時候,兄弟都站你這邊。”
“嗯,去吧。”
……
送走了程度,趙學安沒有離開機場,而是取出了背包中的那一份“離婚協議”。
關于這份離婚協議,趙學安早就告知了鐘小艾,他隨時可以送去京城。
只是,鐘小艾說等。
一直等到現在,鐘小艾來了信息,讓趙學安跑一趟。
但不白跑,說有好處。
聽到“好處”兩個字,趙學安還是很開心的。
畢竟,這位監察室八室主任的好處,不會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