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射向虛空,那道細縫中的石碑愈發清晰,七道金線如活物般纏繞收緊,仿佛要將某種無形之物徹底絞滅。陸淵瞳孔一縮,劍形胚胎在脊中劇烈震顫,不是預警,而是哀鳴——它認得那碑,那是初代閣主布下的因果錨點,專為回收所有悖道體而設。
若那碑閉合,夜未央十萬次輪回的星芒、葉孤鴻寧死不倒的執念、十萬忠魂共鑄的鎖鏈,都將被抹去,仿佛從未存在。
“原來你笑這個。”陸淵低語,嘴角卻揚起,“以為鎖住過去,就能改寫結局?”
他右手猛然握緊九厄劍,劍脊裂痕驟然擴張,青銅血順著指縫滴落,不落地,反被吸入劍骨深處。他左眼銀河紋路炸裂般蔓延,每一道裂痕都映出不同的時空片段——少年握劍、夜未央消散、葉孤鴻化灰……可這一次,他不再回避。
“來。”他低喝,劍尖朝天,心口舊傷撕裂,鮮血噴涌而出,直灌劍脊。
九厄劍首次發出長鳴,不是悲愴,而是饑渴。它感知到了——那垂落虛空的法則鎖鏈,每一道都銘刻著“命定不可逆”的符文,正是天地間最純粹的法則碎片。
陸淵主動將劍骨對準第一條鎖鏈,劍脊如口,猛地一吸。
“咔!”
鎖鏈崩斷一寸,法則之力如洪流倒灌,涌入劍脊。陸淵全身經脈瞬間炸裂,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仿佛整個人即將碎裂。但就在下一瞬,一道“悖道真解”自識海炸開——
【天道不可逆?我偏要逆它三回。】
他笑了,笑得鮮血從嘴角溢出:“原來你寫的規則,自己都沒讀完。”
第二條鎖鏈被吞噬,第三條、第四條……每吞一條,他左眼裂紋便多一道,壽元如沙漏傾瀉,可十二條法則長河卻在他體內重組,不再是被動承受,而是隨他心意流轉。更詭異的是,七情絲線竟未被同化,反而在星芒牽引下,與法則長河交織成網,穩住劍形胚胎。
“你以為我在煉化?”陸淵抬頭,直視那逐漸凝實的天道法相,“不,我是在吃你寫的書,然后——吐你一臉。”
法相懸浮虛空,面容模糊,卻透出冰冷意志:“悖道者,終成養料。”
“養料?”陸淵抹去嘴角血跡,咧嘴一笑,“你吃過被反噬的法則嗎?”
他猛然撕開胸膛,劍骨完全暴露,十二條法則長河如巨蟒般倒卷而上,纏繞劍脊,七道光輪自虛空中浮現,環繞周身。不是防御,而是獻祭——他將所有吞噬的法則、所有殘存的意志、所有未斷的因果,盡數灌入九厄劍。
劍脊震顫,劍形胚胎旋轉至極限,內部金光與星芒交融,凝成一柄虛劍——無鋒、無柄、無刃,唯有一道逆流而上的劍意,仿佛自未來斬向過去。
第一劍,斬時空。
劍光未起,時空已逆。陸淵看見自己七歲那年,跪在陸家演武場,靈根測試石碑炸裂,眾人哄笑。他看見自己顫抖的手,卻不是恐懼,而是死死攥著那柄無人可見的青銅殘劍。
“我不認命。”少年陸淵抬頭,眼中無懼,唯有執念。
劍光落,時空歸位。
第二劍,斬因果。
劍意所至,七道金線齊齊震顫,石碑表面浮現無數畫面——夜未央每世消亡前,都將本源注入時空裂縫;葉孤鴻葬劍魂化鏈,只為錨定一線生機;十萬忠魂死不倒,不是被鎮壓,而是自愿為盾。
因果線在劍意下寸寸崩斷。
“停下。”九厄劍中,初代閣主殘念開口,聲音低沉,“你本可成為新天道,統御萬法,永生不滅。”
陸淵冷笑:“永生?我連她最后一眼都沒看清,要那勞什子永生做什么?”
他抬頭,望向那即將閉合的石碑,七道金線已收緊至最后一寸。
第三劍,斬宿命。
劍光無聲,卻讓整個劍冢凝固。十萬忠魂的鎖鏈停止震顫,天道法相的動作戛然而止,連時間本身都仿佛被斬斷。
法相雙目赤紅,嘴唇微動,似要說出什么,卻終究未能出口。
“原來你才是……”
光雨灑落,法相崩解,石碑轟然碎裂,七道金線化作飛灰。
陸淵站在原地,身體開始透明,記憶如風中殘頁,一頁頁消散。他記得夜未央的笑,記得葉孤鴻的劍,記得十萬聲“鎮”字疊加成的洪流……可這些,也正在遠去。
九厄劍發出最后一聲悲鳴,劍形胚胎緩緩閉合,仿佛完成了使命。
就在此時,光雨中一枚微小的青銅齒輪緩緩沉下,落入他劍骨裂痕,與胚胎融為一體。
陸淵低頭,看著那齒輪緩緩旋轉,帶動一絲極細微的劍鳴。
他忽然笑了。
“我命由我……”
話未說完,右肩布條無風自動,殘劍微微一顫。
劍脊裂痕深處,那枚齒輪開始逆向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