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舔舐著天幕,陸淵肩上的布條在熱浪中卷曲焦黑,九厄劍脊裸露出來,裂痕如蛛網蔓延,滲出一絲金血。
他站在青銅門前,瑤池圣令還貼在門縫,殘存的氣息正與那淡紅劫火緩緩共鳴。門縫已裂開三尺,足以容人側身而入。他沒再猶豫,抬腳便踏。
一步落下,腳下磚石無聲化粉。門內無風,卻有低鳴自四壁滲出,像是千萬具尸體在地底齊聲嘆息。
秘殿極廣,四壁刻滿壁畫,線條粗獷如刀劈斧鑿。畫中仙人披甲執(zhí)劍,或立于星河之巔,或跪于祭壇之下,姿態(tài)各異,皆面朝中央一座凹陷的石槽。陸淵一眼便認出——那凹槽形狀,與九厄劍脊完全吻合。
他抬手按向壁畫,指尖剛觸到石面,識海驟然一震。右眼尚能視物,左眼星河紋卻如被冰封,視野瞬間模糊。一股無形之力自壁畫中涌出,直撲神魂。
“道痕觀法,逆溯!”
他低喝一聲,強行以劍骨為盾,將九厄劍橫于胸前。劍身輕顫,識海深處那縷殘念微微一動,仿佛在提醒什么,卻終究未語。
他只用右眼凝視壁畫,不敢久看。畫面流轉:初代閣主立于高壇,雙劍交疊,神血自掌心滴落。兩側女子跪伏于地,一者白衣如雪,指尖纏繞七情絲;一者青裙曳地,心口金紋如蓮綻放。那面容,分明就是夜未央與姬青鸞。
可她們的身后,站著另一個“陸淵”——黑袍覆體,雙目無瞳,手中握著一柄斷裂的九厄劍。
他心頭一震,猛然收回手。
“這不是過去……是被篡改的輪回。”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中央凹槽。血珠滾入,石槽微亮,壁畫上的仙人齊齊轉頭,目光如釘,刺入他的眉心。
剎那間,所有仙人面容扭曲,皮肉翻卷,五官重組——盡數化作噬靈尊的模樣!
那張狂笑的面孔遍布四壁,仿佛整座秘殿都在譏諷他的無知。
“原來你們修的仙,不過是他的祭品。”
陸淵冷笑,正欲再探,九厄劍突然暴動。劍脊裂痕大開,一道金光自裂口迸射,直刺他手掌。
“噗!”
劍尖自掌心穿出,血花四濺。劇痛如雷貫腦,卻讓他神志一清。
“好!痛得正好!”
他反手一握,將劍更深地刺入掌中,任鮮血順劍脊流淌。識海中,時繭形態(tài)失控開啟,畫面如亂流沖刷——
他看見自己站在九重天外,左手握九厄劍,右手持一柄從未見過的白玉長劍,劍身纏繞七情絲與葬劍鏈,兩股力量在他體內撕扯。
他又看見自己跪在祭壇前,背上插著七柄殘劍,每拔出一柄,便有一道女聲消散。最后一柄拔出時,天地寂靜,唯有風中飄著半句低語:“……都是劫眼。”
畫面未盡,時繭驟然崩解。
他喘息著睜開眼,冷汗浸透后背。就在此時,身后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姬青鸞的殘魂站在門后,身影透明如煙,指尖輕撫壁畫,仿佛在觸摸某段被遺忘的記憶。
“原來我們……”她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都是……他試錯的棋子?!?/p>
話未落,殘魂開始崩解,如星屑般飄散。陸淵伸手欲抓,只握住一縷微光。
她最后望了他一眼,唇形微動,無聲道:“守我?!?/p>
隨即,消散。
陸淵站在原地,掌心還殘留著那縷溫度。他低頭,九厄劍仍穿掌而過,血順著劍脊滴落,在地面匯成一小灘。
“守你?”他咧嘴一笑,滿是血污的牙齒在昏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你們一個個燒成灰,留句話就走,倒讓我像個哭墳的孝子?!?/p>
他拔出劍,血噴三尺,卻未包扎。轉身走向壁畫中央,一腳踹向石槽邊緣。
“轟!”
整面壁畫劇烈震顫,一塊磚石脫落,砸在地上碎成數片。背面赫然刻著一行小字:
“悖道者方為天地劫眼”。
他盯著那行字,忽然笑出聲。
“劫眼?好啊,既然天道要眼,我就剜出來給你們看?!?/p>
他抬腳,將碎磚踢開,目光落在石槽下方。那里,一塊青銅殘片半埋于塵,邊緣刻著細密星紋,與他肩上九厄劍脊隱隱共鳴。
他蹲下,伸手去取。
黑氣自地底涌出,如活蛇般纏向殘片,似要將其拖入深淵。陸淵冷笑,反手將九厄劍插入地面,劍骨紋路大亮,金光掃過,黑氣嘶鳴潰散。
他拾起殘片,入手冰涼。紋路流轉間,虛空中浮現一角羅盤幻影,指針直指北斗第九星。
“原來盤子碎了,還得自己拼。”
他將殘片貼在劍脊裂痕處,兩者契合如初。剎那間,劍身輕鳴,裂痕中金血不再外溢,反而緩緩回流。
就在這時,他眼角余光瞥見殘片背面還有一行極小的刻痕——
與君臨天腰間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盯著那紋路,忽然抬腳,將九厄劍從地面拔出。
劍尖滴血,落在殘片上,暈開一道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