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裂痕再度浮現(xiàn),那滴漆黑粘液緩緩滑落,砸入虛空,發(fā)出輕微的“嗒”聲。陸淵的手指仍懸在半空,一寸之外,便是那看似無瑕、實則暗藏殺機的道果。
他沒收回手,也沒前進。
只是笑了。
笑得像是聽見了什么荒唐至極的笑話。
“再來一次?行啊。”他低語,聲音不大,卻震得識海內(nèi)九道鎖鏈嗡鳴作響,“你們不嫌煩,我還不嫌累呢。”
話音未落,他左眼銀河紋路驟然一縮,神識如刀,自瞳孔深處射出一線精芒,直刺金丹裂痕。這一次,不再試探,不再閃避,而是將整道神識壓縮成一根細若游絲的“悖道之絲”,硬生生扎進那血祭陣紋的脈絡(luò)之中。
剎那間,一股腐腥之氣逆沖而上,順著神識回灌識海。陸淵悶哼一聲,喉頭一甜,嘴角溢出一線血痕。壽元在飛速流逝,道痕觀法本就是以命換知的禁忌之術(shù),此刻深入解析邪陣,等同于主動往火坑里跳。
可他沒停。
反而將神識再壓三分,如鉆頭般絞進陣紋核心。
“找到了。”他咧嘴,血順著唇角流下,“君臨天,你這狗東西,還真敢拿我當(dāng)模子?”
眼前浮現(xiàn)虛影——無數(shù)金丹在結(jié)界中被抽靈成濁液,陣眼深處,那道與君臨天一模一樣的虛影盤坐如神。而更深處,一道隱秘共鳴線直連他體內(nèi)金丹,如同臍帶,輸送著劫力與怨念。
“想靠我這副身子養(yǎng)活你們?”陸淵冷笑,“那我今天就讓你們——吃撐了吐!”
他猛然催動九厄劍,劍骨形態(tài)剛欲展開,劍身卻猛地一震,自行扭曲變形!劍脊拉長,節(jié)節(jié)延伸,化作一道漆黑鎖鏈,鏈環(huán)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哀嚎面孔,竟不受控地撲向金丹裂痕中的血祭陣紋!
“嗯?”
陸淵瞳孔一縮。這不是他的意志。
是九厄劍自己動了。
劍在吞噬。
“你想吃?”陸淵盯著那狂舞的鎖鏈,忽然放聲大笑,“好!我讓你吃個夠!”
他非但不阻,反而松開神識束縛,任由九厄劍的吞噬之力轟然爆發(fā)。劍化噬魂鏈,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將血祭陣紋的節(jié)點盡數(shù)鎖死,鏈尖如蟒首張口,狠狠咬住陣心,瘋狂抽取其中能量!
金丹劇烈震顫,黑液如潮翻涌,可那噬魂鏈越吞越盛,鏈身竟浮現(xiàn)出一道暗紅紋路,形如纏心之鎖,隱隱與陣紋同頻共振。
“原來你也會怕同類?”陸淵瞇眼,“這陣紋……是你的仇家?”
就在吞噬過半之際,識海深處,那縷久違的殘念再度響起。
“用我的悖道真解吞噬它。”
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與篤定。
陸淵心頭一震。這語氣,不像陷阱,倒像是……指引?
可他沒忘那詭異的合鳴。初代閣主與噬靈尊,一個悲憫,一個癲狂,分明都想借他重生。如今一個突然開口相助,是計?是真?還是劍中殘念早已分裂?
“若我吞噬此陣,”陸淵神識反問,字字如釘,“你又能得什么?”
殘念沉默。
可那噬魂鏈卻猛地一頓,仿佛被這句話刺中了什么隱秘。
陸淵抓住剎那空隙,指尖一彈,一縷情劫本源自心口抽出,如赤紅絲線,纏上噬魂鏈末端。他要的不是單純吞噬,而是反噬——讓這血祭之力,先養(yǎng)劍,再反哺己身,絕不留給任何殘念一絲余地!
“給我——煉!”
轟!
金丹爆鳴,血祭陣紋崩解三成,噬魂鏈狂舞,將逸散的法則碎片盡數(shù)吞入劍脊。那暗紅紋路愈發(fā)清晰,竟開始自行演化,將邪道法則逆向解析,化作一道晦澀符文,沉入陸淵識海。
逆靈血祭核心法則——得!
可就在這一刻,異變陡生。
陸淵雙耳猛然刺痛,無數(shù)慘叫如潮水般灌入腦海——不是幻音,是真實發(fā)生的死亡回響!那是成百上千修士金丹爆裂的瞬間,魂魄撕裂、道基崩毀的集體哀鳴!
“啊——!”
他仰頭悶吼,左眼銀河紋路瘋狂閃爍,劍骨形態(tài)在體內(nèi)轟然震蕩,以頻率對沖聲波,強行穩(wěn)住神識。每一聲慘叫都像一柄鑿子,狠狠鑿在他識海之上。
“你們……動了真格?”他咬牙,額角青筋暴起,“拿那些傀儡金丹祭陣,逼我共鳴?”
他明白了。
天機閣那邊,正在強行激活所有“陸淵模子”的金丹,以集體爆裂為代價,沖擊他這具真身的道果,試圖在法則層面將他拉入同頻,成為祭品。
可他們忘了——
他這把劍,從來就不怕祭。
怕的是,誰當(dāng)那個被祭的?
“叫啊。”陸淵抹去嘴角血跡,獰笑,“叫得再大聲點,我好替你們——記賬。”
他猛然將九厄劍抽出識海,劍身仍維持噬魂鏈形態(tài),黑光吞吐,暗紅紋路如活蛇游走。可就在他欲收劍入鞘時,劍柄突然傳來一股冰冷觸感。
不是金屬的涼。
是……手。
一只無形之手,覆在劍柄之上,五指如鉤,緩緩收攏。
陸淵渾身一僵。
這觸感,熟悉得令人作嘔。
噬靈尊。
“你想搶?”他低笑,反手將劍狠狠插入腳下虛空,“那你也得——握得住!”
劍落處,虛空如地,靈脈奔涌。他借天地之力隔斷接觸,右手扯下肩頭染血布條,一圈圈纏上劍身,將那噬魂鏈死死裹住,不留一絲外泄之機。
“想借劍重生?”他盯著那被封住的劍,一字一頓,“你得先問過我這把劍,認不認你這個‘主’。”
話音未落,識海中,那逆靈血祭核心法則的符文緩緩旋轉(zhuǎn),忽然投射出一道記憶畫面——
幼年陸家,地底祭壇,父親被五花大綁,胸前金丹被硬生生抽出,血染陣紋。而那陣法邊緣的符文,竟與方才吞噬的血祭陣紋有七分相似!
陸淵呼吸一滯。
原來……早有伏筆。
原來他恨了一輩子的抽靈之痛,竟是這血祭體系的源頭之一。
“好啊。”他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無怒,唯有冷,“你們拿我家人開刀,拿天下修士祭陣,現(xiàn)在還想拿我當(dāng)爐鼎?”
他抬手,指尖輕撫劍身,布條下的噬魂鏈仍在微微震顫。
“那我今天,就替這天地——改改規(guī)矩。”
他不再收劍,反而將劍橫于身前,神識沉入劍脊,開始解析那逆靈血祭法則。不是為了使用,而是為了——破。
破其理,逆其道,反其祭。
“你說你能吞噬一切法則?”他對著九厄劍低語,“那我問你,能不能把‘被祭’這件事,一口吞了?”
劍未答。
可那暗紅紋路,竟緩緩流轉(zhuǎn),仿佛在回應(yīng)。
陸淵咧嘴,露出森然白牙。
“那就——試試。”
他雙手握劍,劍尖指向金丹,不再防御,不再回避,反而主動引動體內(nèi)殘存的劫氣,灌入劍身。噬魂鏈嗡鳴,暗紅紋路暴漲,竟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逆向符痕,直指血祭陣紋殘留的波動頻率。
“我不當(dāng)祭品。”他聲音低沉,卻如雷滾過識海,“我當(dāng)——那個吃祭品的。”
劍光未起,殺意已至。
而就在這時,布條縫隙中,那噬魂鏈的鏈環(huán)深處,一只由怨念凝成的眼,緩緩睜開,死死盯住陸淵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