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天那句“快走”還在耳中回蕩,陸淵卻已拽著夜未央向側(cè)方猛退。他右臂斷骨刺進(jìn)血肉,每動一下都像有鐵鉤在經(jīng)脈里翻攪,可他沒松手。九厄劍殘鏈?zhǔn)栈刈R海時,劍柄金紋微微震顫,像是在提醒什么。
夜未央咬破舌尖,血珠濺出,三縷七情絲瞬間織成幻影障,在地面拖出兩道虛影,直奔血祭臺另一側(cè)。君臨天的黑氣剛凝聚成爪,便朝著虛影猛撲而去。轟然巨響中,碎石炸裂,血霧翻騰。
就是這一瞬。
陸淵背負(fù)夜未央,躍入血祭臺邊緣一道崩塌的裂隙。落腳處是傾斜的斷巖,腳下濕滑,不知是血還是地脈滲出的濁液。他單膝跪地,左眼銀河紋路忽明忽暗,映出腳下一道隱秘脈絡(luò)——它從裂隙深處蜿蜒而出,與陣法底部的能量流同頻跳動,節(jié)奏與君臨天身上黑氣的波動完全一致。
“這陣法……不是獨(dú)立運(yùn)轉(zhuǎn)的。”他低聲道,聲音沙啞得像磨刀石刮過鐵皮,“它是活的,被什么東西牽著走。”
夜未央靠在他背上,呼吸微弱,指尖卻仍搭在他肩頭。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肩胛骨,仿佛在確認(rèn)他還活著。
陸淵沒時間感慨。他將九厄劍橫在眉心,精血順著劍鋒流入識海。剎那間,道痕觀法再度開啟,左眼銀河紋路爆閃,映出整座陣法的全貌——九根血柱如鎖鏈般環(huán)繞君臨天,柱身符文扭曲流轉(zhuǎn),靈力并非來自地脈,而是從君臨天體內(nèi)反向灌入。每一根柱子都像一根血管,輸送著某種不屬于人類的氣息。
噬靈尊。
“原來不是借用陣法,是陣法在喂養(yǎng)它。”陸淵冷笑,“好一招金蟬脫殼,把人當(dāng)成了靈脈接口。”
他目光掃過九柱,忽然頓住。第三根血柱底座處,一道符文斷層清晰可見,像是被外力強(qiáng)行截斷后又勉強(qiáng)接續(xù)。那里靈流最弱,波動最慢,仿佛整張網(wǎng)的破洞。
“找到了。”他低聲說,“活門。”
夜未央緩緩抬頭,七情絲只剩最后幾縷纏在腕上,像風(fēng)中殘燭。她指尖輕觸陸淵手腕,一縷極淡的情劫本源悄然滲入。陸淵沒察覺,只覺經(jīng)脈里多了絲暖意,像是寒冬里有人往掌心呵了口氣。
“我能拖他三息。”她說,聲音輕得像在說今晚吃什么,“你只許成功。”
陸淵點(diǎn)頭,沒多話。他知道,這種時候,說多了都是廢話。
他閉眼收功,道痕觀法中斷,左眼滲出一道血線,順著臉頰滑下。可那節(jié)點(diǎn)位置已刻進(jìn)神識,閉眼都能看見。第三柱底,符文斷處,靈氣流轉(zhuǎn)有半息遲滯——那是唯一能切入的縫隙。
九厄劍重新凝于掌心,噬魂鏈殘影盤繞,金紋微顫。劍柄上的紋路與君臨天臉上血痕形成的符文仍在共鳴,但這一次,節(jié)奏慢了半拍。像是原本同步的鐘擺,開始出現(xiàn)偏差。
陸淵察覺到了。
“封印松了。”他低笑一聲,“不是我們快破了,是它自己撐不住了。”
夜未央沒接話,只是將七情絲最后一縷纏緊他的手腕,像在系一道生死契約。
裂隙外,黑氣翻涌,碎石不斷崩落。君臨天的身影在血霧中若隱若現(xiàn),右手五指抽搐,指甲劃過臉頰,血痕再次凝成符文,與劍柄共鳴。可那符文成型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瞬。
陸淵盯著那節(jié)奏,忽然笑了。
“你急了。”他說。
下一瞬,黑氣化爪,猛擊裂隙入口。整片巖壁轟然震顫,碎石如雨砸落。陸淵抬手格擋,斷臂劇痛,幾乎脫力。夜未央?yún)s在這時站起,七情絲驟然繃直,如弓弦拉滿。
“三息。”她輕聲道,“我數(shù)。”
話音未落,七情絲離腕而出,直撲君臨天面門。血霧中,她的身影如幻影般閃現(xiàn),引得黑氣猛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撲向她的殘影。
陸淵動了。
他借碎石落地的震動掩護(hù),貼地疾行,九厄劍收于袖中,劍骨撐住經(jīng)脈,強(qiáng)行壓制靈力外溢。每一步都踩在血紋間隙,避開陣法警戒。距離第三血柱還有七步。
六步。
五步。
君臨天似有所覺,黑氣猛然回卷,一掌拍向夜未央。她被震飛,撞上斷巖,七情絲斷裂最后一縷,飄散如灰。
陸淵沒回頭。
四步。
三步。
他左眼銀河紋路再度閃動,鎖定那半息遲滯。道痕觀法雖已中斷,但記憶仍在。他能“看”到那符文斷層處的靈流缺口,像黑夜中一道未關(guān)嚴(yán)的門縫。
兩步。
一步。
他抬手,九厄劍出袖,劍尖直指第三柱底座的符文斷層。噬魂鏈殘影纏繞劍身,金紋暴漲,只待一刺。
就在此刻,劍柄金紋忽然一滯。
共鳴斷了。
陸淵心頭一緊,抬頭看向君臨天。
那人站在血霧中央,雙目全黑,右手卻不再抽搐。臉上血痕凝成的符文,竟與九厄劍柄上的紋路徹底錯開,像是兩條本該并行的線,突然分道揚(yáng)鑣。
“不對……”陸淵低語。
君臨天緩緩抬頭,黑氣翻涌中,嘴角竟揚(yáng)起一絲笑意。
那不是君臨天的笑。
也不是噬靈尊的笑。
更像是……某種早已等待多時的東西,在終于等到獵物踏入陷阱時,露出的獠牙。
陸淵的劍停在半空。
他忽然明白。
這不是破綻。
是誘餌。
君臨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你終于來了。”
陸淵沒動。
九厄劍在掌心輕震,劍柄金紋再次閃動,這一次,不是共鳴,是警告。
他緩緩抬頭,直視君臨天那雙全黑的眼睛。
“你不是等我。”他說,“你是等這把劍。”
君臨天笑了。
黑氣如潮,緩緩向兩側(cè)分開,露出身后血柱深處懸浮的一物——一柄殘劍,劍身漆黑,符文逆向流轉(zhuǎn),與九厄劍紋路完全相反。
陸淵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不是陣法核心。
那是另一把劍。
一把……等著吞噬九厄劍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