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上那道閉合的血環仍在微微震顫,余雷如蛇游走,尚未徹底消散。陸淵心口插著的九厄劍,黑血順著劍身不斷滴落,滲入環心一點,竟讓那即將潰散的三極引劫陣重新凝出一絲光紋。
他沒死。
但他也快了。
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鐵砂在肺里翻攪。九厄劍在識海中沉寂,劍脊裂痕閉合,仿佛被雷煞反噬封住了脈絡。他想動,可指尖剛顫,體內雷晶脈便如炸裂般倒沖經脈,一口腥甜涌上喉頭,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咳……還沒完。”他低語,聲音沙啞得像是磨刀石刮過鐵皮。
就在這時,虛空裂開一道口子。
血羅門門主踏步而來,玄袍獵獵,袖口繡著三道逆血紋。他目光一掃,落在祭陣核心上,眼中殺意如刀:“雜役螻蟻,也敢動我血羅門逆靈祭陣?”
話音未落,他掌心翻出一枚血符,五指一握,符紙化火,整只手掌瞬間染成赤紅。下一瞬,他一掌轟出,直取陣眼——那一道掌力未至,空氣已扭曲出焦痕,地面沙石盡數化粉。
陸淵瞳孔一縮。
來不及閃,也無力擋。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沙地血環上,同時以殘存意志催動識海時繭。時間仿佛慢了半息,他“看”到了那一掌的軌跡——偏左三寸,落點在陣基薄弱處。
“偏!”他怒吼。
黑血自心口噴出一線,在沙面疾書一道扭曲符紋。那符成形剎那,血羅門門主的掌力竟如撞上無形斜坡,硬生生偏移,轟在廢墟邊緣一座斷碑上。轟然巨響中,石碑炸成齏粉,煙塵沖天。
可這一擋,代價巨大。
陸淵心口創口崩裂,黑血狂涌,體內雷晶脈幾乎寸斷。他眼前發黑,左眼銀河紋黯淡如將熄的星火。
“撐住!”夜未央嘶聲低喝。
她早已重傷垂死,七情絲盡數斷裂,左臂血肉化符,此刻連站都站不穩。可她仍拖著殘軀撲向祭陣核心,指尖劃破,血絲纏上核心裂紋,強行重繪陣紋。血光流轉,雷云軌跡竟被短暫穩住。
葉孤鴻跪在陣角,斷劍骨插入地面,肩頭銀紋早已崩解,葬劍魂銀光幾近熄滅。他雙目赤紅,卻仍以魂力催動最后一絲劍意,將銀光注入陣基。地面裂紋蔓延,可那光紋,終究又續上了半息。
“第十道……要來了。”葉孤鴻喘息道。
話音未落,空中雷云驟然扭曲。原本第九道天雷尚未散盡,紫黑雷柱仍懸于半空,可云層深處,竟又凝聚出一道更粗的劫雷,雷光中泛著詭異的墨色,隱隱有魂嘯之聲傳出。
滅魂劫雷——第十道!
陸淵心頭一沉。這不是天劫自然演化,而是有人在催動!他猛然抬頭,只見廢墟高處三道身影立于殘垣之上,手結印訣,雷云漩渦正被他們強行扭轉,劫紋倒旋,雷光直指三人所在。
“引劫印?三大隱修門派……好算計!”他冷笑。
這些人,竟想借天劫之手,將他們三人一并抹殺!
葉孤鴻想抬劍,可葬劍魂銀光已滅,連握劍的手都在顫抖。夜未央七情本源近乎枯竭,指尖血絲寸寸斷裂。陸淵心口插著劍,九厄劍沉寂,連動一根手指都難。
“劫眼不動,萬雷皆奴。”
識海深處,一道蒼老低語突兀響起。
陸淵渾身一震。
是那縷殘念!初代天機閣主的殘念,在九厄劍中沉寂多年,此刻竟主動開口!
他來不及細想,猛然將九厄劍從心口抽出,黑血噴濺,他卻不管不顧,反手將劍狠狠插入祭陣核心!
“老子就是劫眼!”
劍落剎那,天地一靜。
雷云驟然停滯,劫紋倒轉,原本鎖定三人的雷光竟如被無形之手撥動,反向鎖定那三位施法者。三人臉色大變,急忙收印,可已遲了——一道紫雷自云中劈下,直貫其中一人天靈!
“啊——!”慘叫未絕,那人已化飛灰。
另兩人倉皇后退,引劫印崩解。
陸淵喘著粗氣,單膝跪地,九厄劍插在核心中,黑血順著劍身流入陣紋,竟讓整個祭陣重新燃起微光。他左眼銀河紋一閃,識海中浮現出一瞬畫面——同樣的雷劫,同樣的陣眼,可執劍之人,卻身穿天機閣主長袍,立于萬雷之巔。
幻覺一閃而逝。
他來不及細想,耳邊已傳來血羅門門主的怒笑。
“好!好一個雜役!竟能控劫?”那人雙目赤紅,竟從懷中掏出一塊漆黑晶石,狠狠砸向祭陣核心,“既然你找死,那今日——誰都別想活!”
那是逆靈晶核,祭陣殘余的暴戾能量源!
晶核未落,核心已開始崩裂,雷云受污染,第九道未散的紫黑劫雷竟轟然炸開,分裂為三道,每一道都裹挾著蝕魂毒雷,如毒蛇般撲向三人!
“找死的是你!”陸淵怒吼。
他猛然運轉體內雷晶脈,以劍骨為引,強行將所有雷煞逆向爆發。心口創口再度炸裂,黑血狂噴,在空中劃出一道扭曲符紋——那符無名無相,卻透著一股逆天而行的蠻橫。
悖道符!
符成剎那,三道劫雷竟齊齊一滯,仿佛被某種規則強行篡改。
陸淵眼中兇光暴漲,九厄劍猛然一震,劍尖指向血羅門門主。
“這雷,老子還沒準你們用!”
他怒吼一聲,以劍為引,硬生生將其中一道劫雷折返!
紫黑雷柱調轉方向,撕裂空氣,直劈血羅門門主天靈!
那人臉色劇變,急忙祭出一面血盾,可雷柱轟下,血盾瞬間崩解,雷光穿透頭顱,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雙眼翻白,頭頂焦黑,一縷魂絲被硬生生抽離,卷入雷光之中。
“你……不可能……”他嘶聲,身軀緩緩倒下。
可就在這時,地面裂痕中,一縷銀色劍灰隨風飄起,緩緩凝聚成半句殘文:
“劍在,因果不滅。”
陸淵眼角余光掃過,心頭一震。
還未等他細看,空中雷云再度翻涌。第九道劫雷雖散,第十道滅魂劫雷卻已在云層深處重新凝聚,雷光比先前更粗,更沉,仿佛整片天穹都在壓下。
他抬頭,左眼銀河紋微微顫動。
黑血順著九厄劍滴落,在沙地上畫出的那道閉合環,正緩緩裂開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