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劍脊紋路突然灼燙,整柄劍在掌中嗡鳴不止。陸淵只覺識海如被千萬根鋼針穿刺,一道無形之力自劍中爆發,直沖神庭——時繭,開啟了。
不是預兆,不是片段,而是完整形態的降臨。
時間線如亂麻般在眼前炸開,三日內的每一刻都在分裂、交錯、重疊。他看見自己在血霧中揮劍,斬斷七道黑影,又在崩塌的祭壇上單膝跪地,九厄劍斷成兩截;他看見夜未央的殘影在風中成灰,葉孤鴻的劍刺穿他的胸膛,也看見自己站在天穹盡頭,手握一柄由星辰鑄成的巨劍,劈開混沌。
畫面紛亂如狂潮,幾乎將他神魂撕碎。
陸淵咬破舌尖,精血噴在九厄劍上。劍身一震,時繭之力被強行收束,時間線驟然坍縮,最終凝成一條清晰的軌跡——直指第七日。
那天,天穹裂開,九道混沌雷劫自虛空中降下,每一道都帶著天道意志的審判。他站在劍冢之巔,九厄劍高舉,劍骨寸斷,神魂湮滅,連灰燼都被雷火煉成虛無。
死局。
毫無轉機。
他冷笑一聲,正欲再探,識海深處忽有波動。七情絲線微顫,一縷極淡的氣息悄然滲入——是夜未央的殘魂在感應他的動蕩。
剎那間,時繭畫面劇烈扭曲。
原本清晰的死亡預兆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幕陌生場景:決戰時刻,葉孤鴻從背后逼近,葬劍魂出鞘,劍尖直指陸淵后心。那劍柄紋路,與他本命劍碎片完全一致。
陸淵眉頭一皺。
不對。
他記得葉孤鴻的劍柄紋路是順旋三匝,劍脊刻有“葬”字古篆。可這一柄,紋路逆旋,且劍格處浮現出一道隱秘封印印——那是天機閣主獨有的禁制標記。
幻象。
有人在干擾時繭,用天道之力偽造“背叛”之局。
他猛然切斷七情絲線的連接,識海一清。夜未央的殘息被反震退出,七情絲線上竟浮現出一道細微裂痕,像是被無形之刃劃過。
陸淵眼神冷了下來。
若說天劫是命定,那“葉孤鴻背叛”就是陷阱。天道想讓他心生疑懼,自亂陣腳,甚至……提前斬斷最后的臂膀。
可它忘了,九厄劍不認天命,只認悖道。
他深吸一口氣,右臂裂痕再度崩開,金紋如血藤蔓延,順著經脈直沖識海。他不再被動承受預知,而是主動以劍骨裂痕為引,反向吞噬時繭中溢出的法則碎片。
每吞一絲,識海便穩固一分。
畫面重新凝聚,這一次,他不再看結局,而是倒推——從第七日的天劫,逆溯三日內的每一場生死節點。
第一日:血羅門舊址,三道暗影伏擊,毒針淬有噬靈尊殘血,中者經脈化腐。
第二日:劍冢外圍,地脈突爆,九幽煞氣沖天,十息內可蝕骨成灰。
第三日:靜室閉關,心魔自生,幻象成真,連九厄劍都會短暫失靈。
三日,三劫,步步殺機。
而真正的死局,不在這些小劫,而在第七日的混沌雷劫——那不是天道怒火,是清算。是天道要借時繭預言,逼他在這三日內耗盡心力,提前崩解劍骨,最終無力抗衡最終一擊。
布局深遠,殺機無形。
陸淵咧嘴一笑,血從嘴角溢出。
“想讓我自亂陣腳?老子偏要亂中取勝。”
他閉目,心神沉入九厄劍核心。劍脊紋路劇烈跳動,仿佛有某種沉睡的機制被喚醒。片刻后,劍身浮現出一行虛影文字,非刻非寫,似由無數法則碎片自行拼合而成:
悖道真解·時繭篇
欲破死劫,先立叛局——真逆天者,當自斷臂膀。
陸淵睜眼,左眼銀河紋路暴閃。
懂了。
天道要他信不過葉孤鴻,不如……他先動手。
不是真斷,是假斷。
讓天下皆知,陸淵與葉孤鴻決裂,葬劍魂反噬其主。如此,天道布局必亂,以為勝券在握,放松壓制。而他,便可借這三日,藏形匿跡,暗中積蓄最后一擊之力。
妙。
太妙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笑聲在空曠的劍冢回蕩。
“葉孤鴻啊葉孤鴻,你要是知道我要拿你當棋子演一出戲,怕是要從灰里跳出來砍我。”
他抬手,指尖劃過右肩布條。那布條早已染血,纏著九厄劍,像是封印,又像是守護。此刻,布條無風自動,輕輕掀開一角,露出劍脊上新浮現的時繭紋路——一圈圈如年輪,又似輪回之眼。
劍身微震。
不是警告,也不是悲鳴。
是……低語。
雖無聲,卻如鐘鳴在識海深處震蕩。
陸淵眼神一凝。
他知道,那是劍中殘念在提醒——天道已察覺時繭被逆用,正在施壓。
他不再猶豫,抬手將九厄劍橫于胸前,劍尖指地,劍脊貼掌心。金紋從裂痕中爬出,與劍身紋路交纏,如同血脈相連。
“來吧。”他低語,“三日之內,我要讓這天,看一出好戲。”
他開始推演。
第一日,血羅門伏擊,不可避,但可借傷。讓敵人以為得手,實則將毒針殘毒導入劍骨,反哺九厄劍吞噬。
第二日,地脈煞氣爆發,不可擋,但可引煞。以自身為引,將九幽煞氣導入時繭紋路,煉成“逆劫火種”,藏于識海深處,待第七日雷劫降臨時,以煞破雷。
第三日,心魔劫,最險。但也是最佳時機。他需在幻象中“親手斬殺葉孤鴻”,讓這一幕被天道窺見,坐實“背叛”之局。而真正的葉孤鴻,早已被他以七情絲線暗中傳音,只待一聲令下,便可配合演戲。
計劃成形,陸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就在這時,識海深處,時繭紋路突然一顫。
一道本不該出現的畫面閃過——葉孤鴻站在祭壇中央,葬劍魂貫穿自己心臟,劍尖直指噬靈尊核心。他的嘴角在笑,眼中無懼,唯有解脫。
陸淵心頭一震。
這不是時繭預知。
是……未來一角的泄露。
他猛地握緊九厄劍,劍脊滾燙,仿佛在回應某種宿命的牽引。
“你這瘋子……”他低罵,“連死法都要自己選?”
但他知道,那一幕,終將發生。
只是,他不會讓葉孤鴻獨自赴死。
三日之后,天劫降臨,他不僅要活,還要讓天道,親眼看看——什么叫逆天者,不認命。
他收劍入鞘,右肩布條重新纏緊。血浸透布料,滲出點點暗紅。
轉身,走向靜室。
腳步未停,聲音卻冷如寒鐵:
“既然要演,那就演得真一點——從現在起,葉孤鴻,你不再是我的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