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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呵呵一笑。
不愧是穿行政夾克的，官話套話張口就來。
還真是官字兩張口。
他轉頭看向說話之人：“您說的沒錯，都是百姓的血汗，可問題是，現在住在那里的…是普通百姓嗎？”
林然冷哼一聲：“如果我家老宅里現在住的是普通百姓，我二話不說！可據我所知，那里好像被改造成了一處私人會所？”
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釘在剛才說話那位干部臉上：
“這不是巧取豪奪，又是什么？”
“呃…你……”剛剛說話之人頓時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陳主任連忙抬手制止了可能的爭辯，對林然正色道：
“林先生說的不無道理，這也是我們高度重視并決心徹底解決此事的出發點。”
“上面明確指示：只要最終能證明那處宅院確系您林家的合法祖產，我們立刻啟動歸還程序，并為您辦理完備的產權登記手續！”
“接下來，無論是自住、租賃還是出售，您都擁有完全的自主權！”
陳主任頓了頓，語氣變得極其嚴肅：“可如果最后證明不是的話……”
他看向旁邊的帽子叔叔：“那么，關于您可能存在的違法行為，我們也必須依法依規，一查到底！”
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這是亮明底線了。
林然聽完，臉上沒有絲毫懼色，反而露出一抹輕松的笑意。
“明白！公事公辦，理當如此。”
他目光掃過陳主任和幾位神情緊繃的干部，嘴角微揚：
“那么請各位稍坐片刻，喝口水潤潤嗓子。”
說著緩緩站起身，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抬手指了指屋內：
“我這就去把證據……給你們請出來。”
林然進屋后，眾人無聲的交流著。
昨天街道辦的張主任把事情上報后，相關部門就立刻行動起來。
經過仔細鑒定，筆跡…是真的！
這可不得了了！
上面連夜組織專班，對此問題展開核實。
陳主任看向剛剛說話之人，那人點了點頭。
紅白臉，老手段了。
一個唱紅臉，給出路、講政策；一個唱白臉，施壓力、壓預期。
目的很明確：就算這房子最終不得不還，也要把影響壓縮到最小，絕不能讓林然借此提出任何額外的要求！
說白了，就是頂多把房子還你，其他的就別想了。
牽扯實在太大！
搞不好要有一堆人倒大霉。
林然家那老宅可不小，除了那幾座著名王府以外，就數他家宅子了。
不然當初也不會……
反正說不清！
不多時，林然走了出來，雙手捧著一張字條。
“陳主任，請過目！”
陳主任連忙站起身，雙手接過。
緊接著，隨行隊伍中那位須發皆白的老專家立刻起身。
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塊嶄新的紅絲絨布，鄭重其事地鋪在冰涼的石桌上。
隨后，他戴上雪白的棉布手套，又從包內取出一個專業的高倍放大鏡。
陳主任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把字條放在紅布上。
老者立刻俯下身，將放大鏡湊到眼前，整個人幾乎趴在了石桌上。
一寸一寸、一絲一毫的看。
質地、紋理、纖維、甚至是細微的塵埃顆粒。
眾人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林然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的點起一根華子。
紙，絕對是那個年代的紙！
字，也千真萬確是那位副主任的親筆！
這玩意兒，它就是真的！
至于那些扯什么“紙張太新”、“墨跡太亮”的時間論調，純屬外行扯淡！
只有剛入行的雛兒，才會用“新舊”來判斷古董的真偽。
而這種淺薄的認知，坑的往往也正是眼前這幫自以為是的家伙。
鑒定古董，有幾個真靠碳十四定生死的？
真正的行家，看的從來都是“特性”！
東西的材質、工藝、風格、細節，是否符合它所在的那個時代！
打個比方，滿大街的袁大頭假貨，為啥行家一眼就能揪出來？
人家看的不是它埋地里多少年，看的是工藝細節！
民國的沖壓技術、銀質配比、模具磨損特征，跟現代高仿機器弄出來的玩意兒，能一樣嗎？
所以說，紙是民國的紙，字的副主任的字，那它就是真的！
用新舊來評判古董的，都是容易被騙的小白。
林然一根煙抽完，那老頭還在鑒定。
主要就是看紙。
字跡已經鑒定過了，確實是副主任的。
現在唯一的懸念，就是這張承載著真跡的紙，是否也出生于那個烽火年代。
如果紙也對得上…那基本就是真的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終于，老專家緩緩直起身，摘下眼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長長吁了一口氣。
“這張紙，確實符合那個時期的特征。”
說著，老者給陳主任指出幾個特性。
“陳主任，您看這里…紙張的簾紋走向、纖維的短絨結構、還有這種特有的麻絲摻雜比例……”
“綜合來看，這張紙，確實是我們那個特殊時期，邊區土法造紙廠生產的典型產品， 符合當時的制作工藝……”
陳主任聽的云里霧里，直接問道：
“王老，您的意思是……這東西，是真的？”
王老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極其復雜又無奈的苦笑：
“我只能說，這張紙，確實是那個時代的，至于其他的……”
事情太大了，他可不敢把話說死。
林然笑了：“既然證明不了是假的，那不就是真的？可以把老宅還給我了吧？”
證明這種東西，從來都是證偽不證真，證有不證無。
陳主任向旁邊看了一眼，之前狡辯那人立刻又說道：
“林先生，您別急，現在還不能……”
林然直接揮手打斷對方的話：
“誰主張，誰舉證！我說它是真的，你又證明不了它是假的，那還說什么呢？”
“呃……”
對方又被噎了一句。
緊接著又說道：“林先生，您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
“不過嘛，咱們做事要嚴謹，講究個孤證不舉！這也是為了對歷史、對各方都負責嘛！”
林然眉頭一挑。
“什么意思？”
那人笑了：“我的意思很簡單，既然連…連這位都給您家寫過證明材料，那想必當年跟您祖上的交情一定很好吧？”
“如果您能再拿出一些當年的物件，互相佐證之下，我們也就好辦了。”
“可如果只有一張的話……”
林然再次打斷：
“誰說只有一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