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正堂。

巨大的沙盤擺在中央，上面密密麻麻地插著代表各方勢力的小旗。

趙鋒身著一襲常服，正俯身在沙盤前。

手指在代表著衡山郡的幾個(gè)城池上輕輕劃過。

堂下，夏侯昱手持一卷竹簡。

微微頷首，一雙細(xì)長的眼睛里閃爍著精光。

趙大牛像一尊鐵塔，侍立在趙鋒身后。

雖然聽不懂什么掎角之勢，什么趁虛而入。

但只要主公指哪，他就打哪。

一干從九江郡跟過來的將領(lǐng)，也都聚精會神地聽著，眼中滿是興奮。

跟著主公，就是痛快！

就在堂中眾人商議得熱火朝天之際。

“咣當(dāng)！”

一聲巨響，正堂厚重的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眾人齊齊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鄭茂那魁梧的身影。

如同一頭闖入羊圈的黑熊，大步流星地走了進(jìn)來。

他渾身煞氣，臉上還沾著幾點(diǎn)尚未干涸的血跡。

不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鄭茂手臂一揚(yáng)。

一顆血淋淋的東西，從他手中飛出。

在光潔的地面上翻滾著，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骨碌碌……

那東西滾到沙盤底下，停了下來。

是一顆人頭！

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臉上還凝固著囂張與錯愕。

堂內(nèi)，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顆人頭上。

趙大牛一個(gè)箭步上前，蹲下身子，將那顆人頭的頭發(fā)撥開。

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隨即猛地站起，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主公！是……是陳顯平的！”

轟！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陳顯平？

那個(gè)開城投降的安康將軍？

那個(gè)主公昨夜還在慶功宴上親自敬酒的“首功之臣”？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趙鋒身上。

趙鋒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堂中央的鄭茂身上，語氣平淡得可怕。

“我的功臣，你殺的？”

“是！”

鄭茂沒有絲毫猶豫，挺直了胸膛。

單膝跪地，聲如洪鐘。

“末將請罪！”

他梗著脖子，臉上沒有一絲悔意，只有一股子認(rèn)死理的執(zhí)拗。

“他當(dāng)街辱罵主公！說主公是……是……”

鄭茂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那污言穢語不配從自己嘴里說出來。

“他還問我，敢不敢動他一下！”

“我說敢！”

“然后，我就殺了他！”

簡簡單單幾句話，卻讓堂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

趙鋒的臉色。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沙盤，震得上面小旗一陣亂晃。

“混賬東西！”

一聲暴喝，如同晴天霹靂，炸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誰給你的膽子！??？！”

趙鋒怒不可遏，幾步?jīng)_到鄭茂面前，一腳踹在他胸口的鎧甲上。

“砰”的一聲悶響。

鄭茂那魁梧的身軀竟被踹得向后滑出數(shù)尺，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劃痕。

“陳顯平有開城之功！縱有不是，也該由我來定奪！你算個(gè)什么東西，也敢擅殺功臣？！”

趙鋒胸膛劇烈起伏，指著鄭茂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么做，讓天下人如何看我趙鋒？讓他們以為我是一個(gè)濫殺功臣，兔死狗烹的無信之徒嗎？！”

“來人！”

“拉下去！給我砍了！”

最后四個(gè)字，殺氣凜然，不帶一絲溫度。

“嘩啦！”

堂下眾將，包括趙大牛在內(nèi)。

全都嚇得臉色一白，齊刷刷地跪倒一片。

“主公息怒！”

“鄭將軍雖有魯莽，但其心可嘉，皆因維護(hù)主公威名啊！”

“主公三思！陣前斬將，于軍心不利啊！”

求情之聲，此起彼伏。

鄭茂卻依舊梗著脖子跪在那。

一言不發(fā)，仿佛已經(jīng)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zhǔn)備。

趙鋒看著跪了一地的人。

臉上的怒氣似乎消了一些，但依舊陰沉。

他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像是強(qiáng)行壓下心頭的殺意。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指著鄭茂，冷聲道：“傳我將令，革去鄭茂一切軍職！罰他去馬廄，給我養(yǎng)馬！”

“大軍開拔之前，他要是敢離開馬廄半步，或是餓死、病死一匹戰(zhàn)馬，就讓他提頭來見！”

此言一出，眾將都松了口氣。

去養(yǎng)馬雖然是奇恥大辱，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幾個(gè)將領(lǐng)連忙沖著還跪在那發(fā)愣的鄭茂使眼色。

“鄭茂！還不快謝主公不殺之恩！”

鄭茂這才反應(yīng)過來，抬起頭。

看了趙鋒一眼，甕聲甕氣地磕了個(gè)頭。

“謝……主公?！?/p>

說完，他便站起身。

一言不發(fā)。

在眾人復(fù)雜的目光中，轉(zhuǎn)身走出了大堂。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子委屈和不解。

……

夜。

馬廄里。

一股混雜著草料和馬糞的氣味，很是上頭。

鄭茂抱著一捆草料，悶悶不樂地扔進(jìn)馬槽里。

隨后一屁股坐在草堆上，看著旁邊正悠閑吃草的戰(zhàn)馬，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是為了維護(hù)主公，怎么還落得這么個(gè)下場？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shí)，一個(gè)瘦削的身影，提著一個(gè)食盒，笑瞇瞇地走了進(jìn)來。

“鄭將軍，一個(gè)人在這喝悶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