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的風(fēng)波平息后,墨家暫時恢復(fù)了平靜。墨楓因私藏邊防布防圖副本被查實,被墨凈年下令終身禁足于家廟,青云也被剝奪了所有掌家權(quán),徹底失勢。太子謝庭羽雖未被直接牽連,卻也因與墨楓私交甚密,被皇上敲打了幾句,一時收斂了鋒芒。
允遂星趁著這難得的安寧,常帶著靈犀去城外的醫(yī)館坐診。那是她外公留下的舊醫(yī)館,經(jīng)她重新修繕后,漸漸有了些往日的模樣。她不喜墨家的束縛,唯有在這里,穿著素布衣裙,為街坊鄰里診脈開方,才能找回幾分自在。
這日午后,醫(yī)館里格外忙碌。允遂星剛送走一位咳嗽的老丈,正低頭整理藥箱,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太子殿下駕臨,閑雜人等回避!”
隨著一聲通傳,一群身著錦袍的侍衛(wèi)簇擁著一位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身著月白常服,腰束玉帶,面容俊朗,眉宇間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正是太子謝庭羽。
允遂星心頭一怔,不知太子為何會來這市井醫(yī)館。她下意識地想避開,卻被謝庭羽的目光鎖定。
謝庭羽本是微服私訪,體察民情,路過醫(yī)館時聽聞這里有位醫(yī)術(shù)高明的女先生,一時好奇便進來看看。可當他看到那個低頭整理藥箱的女子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穿著一身淺碧色的布裙,未施粉黛的臉上沾著些許藥粉,卻絲毫掩不住那份清麗脫俗。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那雙專注的眼眸清澈如溪,仿佛能洗凈世間所有塵埃。
謝庭羽見過的美人不計其數(shù),后宮佳麗三千,世家貴女更是環(huán)肥燕瘦,各有風(fēng)姿。可從未有一個女子,能像眼前這般,只一個低頭的瞬間,就擊中他的心房。那是一種未經(jīng)雕琢的純凈,一種糅合了堅韌與溫婉的獨特氣質(zhì),讓他瞬間失了神。
“殿下?”身邊的侍衛(wèi)輕聲提醒。
謝庭羽回過神,掩飾性地輕咳一聲,走到允遂星面前:“你就是這里的女先生?”
允遂星斂衽行禮,聲音平靜:“民女允遂星,見過太子殿下。”
“允遂星……”謝庭羽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只覺得唇齒生香。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笑道,“聽聞先生醫(yī)術(shù)高明,本王近日偶感風(fēng)寒,不知可否請先生診治一二?”
允遂星抬起頭,對上他帶著探究的目光,心中雖有疑慮,卻也不好拒絕:“殿下請坐。”
她伸出手指,搭在謝庭羽的腕上。指尖相觸的瞬間,謝庭羽只覺得一股微涼的觸感傳來,竟讓他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專注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心里竟生出幾分莫名的慌亂。
“殿下只是勞累過度,偶感風(fēng)邪,并無大礙。”允遂星收回手,提筆寫下藥方,“按方抓藥,煎服三日便可痊愈。”
謝庭羽接過藥方,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她臉上:“多謝允先生。不知先生師從何處?醫(yī)術(shù)竟如此精湛。”
“家傳的薄技,讓殿下見笑了。”允遂星不卑不亢地回答,不愿多言。
謝庭羽看出她的疏離,卻并不在意。他將藥方遞給侍衛(wèi),笑道:“先生這醫(yī)館雖小,卻干凈雅致。本王今日得空,不知可否在此多坐片刻?”
允遂星有些為難,卻也只能應(yīng)下:“殿下隨意。”
她轉(zhuǎn)身去忙碌,給排隊候診的百姓看病。謝庭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看她耐心地聽老婦人講述病情,看她細心地給孩童喂藥,看她與靈犀低聲交代著什么……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讓他覺得新奇而心動。
他忽然明白,自己這些年周旋于朝堂后宮,見慣了虛偽與算計,早已忘了純粹的模樣。而允遂星的出現(xiàn),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被權(quán)力裹挾的世界。
“殿下,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侍衛(wèi)再次提醒。
謝庭羽站起身,走到允遂星面前:“允先生,本王改日再來拜訪。”
允遂星點點頭,并未多言。
謝庭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帶著侍衛(wèi)離開了醫(yī)館。坐上馬車后,他仍在回味方才的情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去查。”他對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道,“查清楚允遂星的來歷,還有她的一切。”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謝庭羽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心里已有了一個念頭——這樣的女子,不該困于市井醫(yī)館,更不該……屬于別人。
自那日后,謝庭羽便成了醫(yī)館的常客。有時是“復(fù)診”,有時是“路過”,有時甚至只是買一盒她親手做的潤肺膏。他從不提朝堂之事,只與她閑聊些醫(yī)理、花草,言語間溫和有禮,絲毫沒有太子的架子。
允遂星漸漸察覺到他的意圖,心里越發(fā)不安。她多次借故推脫,卻總被謝庭羽不動聲色地化解。
這日,謝庭羽又來醫(yī)館,恰逢允遂星在晾曬草藥。夕陽的金光灑在她身上,她正踮著腳尖,伸手去夠架子最高處的艾草,裙擺被風(fēng)吹得輕輕揚起,像一只欲飛的蝶。
謝庭羽走上前,自然而然地幫她取下艾草:“小心些。”
允遂星接過艾草,后退一步,拉開距離:“多謝殿下。”
謝庭羽看著她戒備的樣子,心里微澀,卻還是笑道:“允先生,本王有話想對你說。”
允遂星心里一緊,卻還是點頭:“殿下請講。”
“本王知道,你是墨家的人。”謝庭羽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認真,“但墨連御給不了你的,本王能給。”
允遂星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墨家的水太深,你不該被卷進去。”謝庭羽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本王想請你離開墨家,跟本王回東宮。”
允遂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殿下說笑了。民女已是墨連御的人,此生不會再做他想。”
“他能給你什么?一個妾室的名分?在墨家看人臉色過日子?”謝庭羽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本王可以給你太子妃之位,讓你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受萬人敬仰!”
“殿下的好意,民女心領(lǐng)了。”允遂星的語氣堅定,“但在民女心中,真情遠比名分重要。墨連御待我如何,與殿下無關(guān)。”
“你!”謝庭羽沒想到她竟如此決絕,臉色有些難看,“你可知拒絕本王,意味著什么?”
“民女不知,也不想知。”允遂星后退一步,再次行禮,“殿下請回吧,醫(yī)館要打烊了。”
謝庭羽看著她毫不留戀的背影,心里的怒意與不甘交織。他從未被女子如此拒絕過,更何況是他傾心的女子。
“允遂星,”他看著她的背影,聲音帶著一絲警告,“本王給你時間考慮。但你要記住,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允遂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長長地舒了口氣,手心已沁出薄汗。她知道,謝庭羽的出現(xiàn),絕不會這么簡單。太子妃之位,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榮耀,可對她而言,卻是穿腸的毒藥。
“姑娘,沒事吧?”靈犀走上前,擔憂地問。
允遂星搖搖頭:“沒事。我們回去吧。”
回到墨家時,墨連御正在院子里等她。見她回來,他走上前,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藥箱:“今天回來得有點晚。”
允遂星看著他溫和的眉眼,心里一陣愧疚。謝庭羽的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頭。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墨連御察覺到她的異樣,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不舒服?”
允遂星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墨連御,我今天遇到太子了。”
墨連御的手頓了頓,眼神沉了下去:“他對你說了什么?”
允遂星猶豫了片刻,還是將謝庭羽的話和盤托出,包括那句“太子妃之位”。
墨連御聽完,沉默了許久,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他知道謝庭羽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他竟會把主意打到遂星身上,還用太子妃之位來誘惑她。
“你想答應(yīng)他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允遂星抬起頭,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心里一暖,搖了搖頭:“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墨連御猛地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他從未如此害怕過,怕失去她,怕她被權(quán)勢誘惑,怕她……選擇一條更容易的路。
“遂星,”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等處理完墨家的事,我就娶你,以正妻之禮。”
允遂星埋在他懷里,點了點頭,眼眶有些發(fā)熱。她知道,這句話對墨連御而言,意味著要對抗整個墨家的規(guī)矩,甚至可能失去繼承權(quán)。可他還是說了。
“我等你。”她輕聲道。
墨連御緊緊抱著她,心里卻翻起了驚濤駭浪。謝庭羽的介入,讓原本就復(fù)雜的局勢更加棘手。他不僅要應(yīng)對墨家的內(nèi)憂,還要防備太子的明槍暗箭。
“靈犀。”墨連御忽然開口。
“奴婢在。”靈犀走上前。
“加派人手,保護好姑娘的安全。”墨連御的聲音冷得像冰,“若太子再敢騷擾,不必請示,直接攔下。”
“是。”
夜色漸深,墨連御站在窗前,望著東宮的方向,眼神銳利如鷹。謝庭羽,你想動我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而東宮之中,謝庭羽將一個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廢物!連一個女子的心思都查不明白!”他對著跪在地上的侍衛(wèi)怒吼。
侍衛(wèi)瑟瑟發(fā)抖:“殿下,允姑娘與墨連御確實情深,據(jù)說……墨連御為了她,不惜頂撞墨老爺子,甚至愿意放棄繼承權(quán)。”
“放棄繼承權(quán)?”謝庭羽冷笑,“他以為他是誰?墨家的權(quán)力,豈是他想放就能放的?”
他走到窗邊,看著天邊的圓月,眼神陰鷙:“既然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墨連御不是在乎她嗎?本王就偏要把她搶過來,看看他還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鎮(zhèn)定!”
他對侍衛(wèi)道:“去查墨連御最近的動向,本王要讓他自顧不暇。”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謝庭羽看著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允遂星,你是本王看上的人,這輩子,都別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