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墨家宅邸。
和陸家莊園的威嚴厚重不同,墨家的宅子更像是一座中式園林。
小橋流水,亭臺樓閣,處處透著精致和風雅。
陸沉淵提著精心準備的禮物跟在墨清漓身邊,走在青石板路上。
他換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中式盤扣便服,讓他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
但他心里,卻遠不如表面這么平靜。
墨家的客廳里,一個氣度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在泡茶。
他穿著和陸沉淵同色系的便服,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歲月沉淀下來的從容。
正是墨氏集團的董事長,墨清漓的父親,墨振邦。
只不過,現在墨氏集團的所有事務,幾乎都是墨清漓在掌控。
墨振邦,更像是一個甩手掌柜。
旁邊,一位氣質溫婉的婦人,正微笑著看著門口。
她是墨清漓的母親,林書涵。
“爸,媽,我們回來了。”墨清漓的聲音,一向清冷的女王,此時居然帶上了幾分女兒家的嬌憨。
“回來就好。”林書涵笑著迎上來,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陸沉淵身上。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神里滿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滿意。
“沉淵,快進來坐。之前在老爺子生日宴見過一面之后,再也沒來過我們家做客,你這孩子啊。”
“叔叔好,阿姨好。”陸沉淵禮貌地問候,將禮物遞上。
“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太客氣了。”林書涵接過禮物,熱情地招呼他坐下。
墨振邦抬起眼,看了陸沉淵一眼,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他沒有說話,繼續專注于手上的茶器。
但陸沉淵能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他知道,這一關,不好過。
墨振邦,雖然比陸承嗣小一輩,卻和陸承嗣活躍在一個時代的人物。
雖然看起來溫和,但能把墨家帶到今天這個高度,其手腕和心智絕非常人可比。
墨家在后代培養上,確實有獨到之處。
不提墨振邦是和陸承嗣同臺競技的高手,就說墨清漓和陸沉淵差不多同時成為家族企業的繼承人,陸沉淵在陸氏集團處處受到掣肘,而墨清漓在墨氏集團早就大權獨攬。
這中間的差別,高低立判。
“喝茶。”
墨振邦將一杯泡好的茶,推到陸沉淵面前。
茶香四溢。
“謝謝叔叔。”陸沉淵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淵龍科技最近的動作,很大。”墨振邦終于開口了。
他沒有問女兒的私事,一開口就是商業。
“開源‘女媧’模型,等于把一座金山送給了所有人。很多人都說,你太理想主義,不懂商業。”
“商場如戰場,將帥無能,累死三軍。你把最核心的武器圖紙都公開了,以后還怎么打仗?”
他的問題綿里藏針,直指核心。
林書涵在一旁,有些擔憂地看了看丈夫。
墨清漓卻很鎮定,她只是安靜地坐著,沒有插話。
她相信陸沉淵。
陸沉淵放下茶杯,神情平靜。
“叔叔,未來的戰爭,不是靠一兩件先進武器就能贏的。”
“靠的是標準,是生態。”
“我送出去的,不是武器圖紙,而是制造武器的‘思想’。當所有人都用我的思想去制造武器時,他們就永遠離不開我制定的標準。我可以決定他們用什么鋼材,用什么口徑,甚至可以決定,他們何時可以開槍。”
“我放棄的,是一城一池。我想要的,是整個天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客廳里,一時安靜下來。
墨振邦看著陸沉淵,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訝異。
他原以為,陸沉淵會從商業價值、市場前景這些角度來解釋。
沒想到,他的格局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
他想做的,不是一個霸主,而是規則的制定者。
墨振邦沉默了片刻,又問道,
“你就不怕,養虎為患?A國的思特拉,可不是善茬。你把路鋪好了,他們開著車上來,可能比你跑得還快。”
“不怕。”陸沉淵回答得很干脆。
“其它的尚且不論,最重要的一點,”陸沉淵看著墨振邦,目光灼灼,
“未來的競爭,不是一家公司和另一家公司的競爭。而是一個生態,和另一個生態的競爭。淵龍和墨氏,我們站在一起,就代表了夏國最頂尖的新能源和人工智能生態。這個生態,足以對抗任何外部的挑戰。”
他巧妙地將墨家也拉了進來。
這不是奉承,而是事實。
墨振邦的眼神,終于柔和了下來。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清漓的眼光,隨我。很好。”
一句沒頭沒尾的夸獎,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是認可,來自墨家掌門人最高級別的認可。
林書涵臉上笑開了花,連忙招呼道:
“好了好了,別總談工作。開飯,開飯!我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小排,清漓。”
晚飯的氣氛,溫馨而融洽。
墨振邦沒再問任何關于商業的問題。
他開始聊一些家常,問陸沉淵平時的愛好,工作累不累。
像一個最普通的父親,在關心女兒的男朋友。
陸沉淵一一回答。
他有些不適應這種溫情。
在前世,他是孤兒。
在這一世,陸承嗣對他更多的是器重和期許,陸明業對他更是只有利用和排斥。
除了樓夢玲,陸沉淵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純粹的,來自長輩的關懷。
一頓飯吃完,陸沉淵的心里多了一絲暖意。
告別墨家時,墨振邦親自送他們到門口。
“清漓這個孩子,主意大。她認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墨振邦看著陸沉淵,意有所指地說道。
“以后,就拜托你了。”
“叔叔放心,我會的。”陸沉淵鄭重地承諾。
回去的車上,陸沉淵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感覺,自己生命中一塊重要的拼圖,被補上了。
“感覺怎么樣?我爸沒有在我不在的時候為難你吧?”墨清漓笑著問。
“沒有。”陸沉淵搖了搖頭,“叔叔……很好。”
他看著窗外的夜景,忽然覺得,京州的夜晚似乎也沒有那么清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