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的直哉拉開門,早川從椅子上轉過身。
禪院直哉的臉色并不好,他下垂著眼眸,面色緊繃,暗色的羽織貼身的穿在身上。
原先因為惱怒而漲紅的臉已經恢復如常了,雖然還沒有那么快切換回以往的不屑,但細看的話,依然能看見對方琥珀色眼眸中的冷意。
“的確很合身呢……直哉君果然非常適合穿羽織,而且也很少見直哉君穿這種純色的……噫?怎么這種眼神看著我。”
接觸到對方不善的眼神,不明所以的早川宮野笑道:“哎呀……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啦。況且本來也不是我的錯吧,明明是直哉君自己沒注意到柜子的右側。”
禪院直哉不語,只是板著臉看她。
早川宮野無奈的嘆口氣:“好嘛好嘛,別生氣了直哉君。我真的不會告訴別人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她起身從抽屜拿過吹風機,像是討好安撫性的晃了晃:“作為補償,我可以替直哉君吹頭發哦?頭發上的水滴到羽織上就不好了。”
禪院直哉皺眉躲開她的手,冷冷拒絕:“不需要。”
“欸……”
早川宮野拉長了語調,有些為難。
———怎么辦呢,禪院家的小少爺好像真的生氣了耶。
雖然她的確一開始是故意把衣服放在暗門的那一邊,還假裝沒聽見直哉喊他,順便還把他全身都看光了。
但也只是僅此而已吧。
明明甚爾就非常大方地還詢問要不要再看一次,結果只是看了一眼直哉君就這樣了嗎。
不過……
她看向坐在矮桌上的直哉。生氣以這種方式鬧脾氣的直哉,倒是第一次見。
不同于以往的出言譏諷和嘲笑,而是自顧自一個人板著臉,避開她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還有些濕漉漉的頭發底部滴著水,上層的頭發稍微蓬松了些,但依然潤潤的像千層糕一樣柔軟的落在上面。
他也不說話,只是滿臉不耐煩,渾身寫著“滾開別碰我”的低氣壓。
因為是早川沒見過的樣子,所以就連生氣也覺得格外可愛呢……
像一只漆黑的小蛇,在主人伸出手指想要摸他時,因為抗拒而拱起身子,發出嘶嘶的聲音警告的抖尾。
可愛到早川宮野下意識的都揚起幾分嘴角了。
“你在外面為什么不說話。”
禪院直哉冷聲道,琥珀色的瞳孔瞇成一條縫,打斷早川的思緒。
“我的確是在外面。”早川宮野眨巴眨巴眼睛:“但是直哉君你喊了我的名字一直不說是要干什么,所以我就只能一直等著后半句啰。”
像是沒有預想到對方這樣的回答,他定定地注視著她好一會,從鼻腔中泄出一絲不明所以的笑意。
“哈……真是油嘴滑舌啊,早川。”
他說道,依然是一如既往譏諷的嘴角:“賤死了。”
聲音不大,但早川還是聽的清清楚楚。她也不惱,依然拿著吹風機,若有若無勾著笑意走過去。
“我說的是事實,沒有直哉君的命令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吧。況且……只是被看光了而已,作為一個畫家,男性身體比例和特征我都已經很熟悉了。所以,與其讓別人看見,倒不如讓我看見更加安全和妥當哦。”
“什么叫與其讓別人看見……你是有什么毛病嗎?”
禪院直哉像是又有生氣的預兆了,用力打開早川準備碰觸他發絲的手:“別碰我。”
別碰我的意思就是允許了給他吹頭發,但是不可以碰他的發絲。
早川宮野“嗯嗯好好”的敷衍著點頭,打開吹風機。
熱風吹起他的發絲,眼前的視線被碎發擋住。
禪院直哉在家幾乎是不用吹風機。
他不喜歡別人觸碰他的身體,胳膊手臂這種就算了。但是像手指、耳垂、脖頸、發絲,這種比較**敏感的地方,哪怕是服侍他的侍女不小心碰到,他都會煩躁發出嘖的不耐。
吹頭發又麻煩又浪費時間,夏季這種天氣,他出去轉一圈頭發就干了。
只不過純屬上一次他替早川系了襻搏的緣故,這一次讓早川宮野像個下人一樣給他吹頭發,也算是一比一的討要回來了。
“嘶。”
吹風機的熱氣離的有些近了,有些發燙灼燒著他的頭皮,禪院直哉嘶了一聲,回頭不悅看了她一眼。
“抱歉啦……”早川宮野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語,卻已經得寸進尺的伸出手撥弄他的發絲。
一開始還只是在撥弄,后面開了冷風,越發過分的張開整只手胡亂的在他頭上摩挲起來。
等直哉回過神來時,對方的指尖已經插入他的發絲中了。
很輕柔…
很柔軟。
并沒有把他弄痛或是有什么不適,早川的手指很靈活,小而細膩的,像羽毛一樣掃過。
———該說早川不愧是有服侍人的天賦,天生伺候人的命嗎?
居然……意外的還不錯。
還是說,到底是外面來的私生女,伺候的把人弄舒服這方面到真是有一手。
直到冷氣消散,吹風機的聲音消失。禪院直哉睜開琥珀色的瞳孔。
早川宮野最后伸手理了理幾根碎發,在收獲到對方不耐煩的嘖聲后,才拔下插口。
“好了,真是非常漂亮呢直哉君。頭發如果潤潤的就算是夏季還是會感冒的,下次也請記得吹干吧。”
———啰嗦。
禪院直哉眼底依然是不屑的眼神,聽見夸贊后卻已經微微勾起幾絲嘴角。
他已經習慣早川宮野這個文化匱乏的文盲用詞了,漂亮可愛這種詞從來就不是用在一個男人身上的。
但總歸是仰慕、夸贊他的話沒錯了。
“伺候人你還倒是真有一手啊,怎么,看樣子在沒進禪院那些年,在外面學了不少把人哄舒服的東西吧。”
被夸贊和仰慕的目光緊緊圍繞的禪院直哉,此時此刻已經全然忘記剛才自己的狼狽和窘迫了。
他一腳踩在榻榻米下的臺階上,恢復以往的姿態,譏笑著,挑眉用下巴看向她。
早川宮野露出幾分靦腆的笑意,嗯了好一會:“嗯……比起這個,其實只是因為喜歡直哉君,所以才愿意做這些事哦。”
“……”
禪院直哉微愣。
原本只是譏笑諷刺對方,卻沒想到迎來的是對方突如其來的打直球。
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每每他想要譏諷她時,早川宮野總會用“因為喜歡”“所以才”的語句來增加他的愧疚心。
早川宮野一個人向他告白的話,幾乎都快抵上之前所有向他告白的人的次數了。
這次甚至還說——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愿意做這些事。
意思是…什么事都愿意為了他去做的意思嗎?
———早川宮野這個人…難道隨時隨地根本不看場合的就突然開始告白嗎!
因為喜歡……所以愿意……任何…
這幾個大字突然從他的大腦一閃而過,不知道是不是早川宮野再一次突如其來的告白太直白的緣故,禪院直哉只覺得大腦亂了一秒,緊隨其后的,是身上莫名騰起的熱氣。
“哈……哈!說得也是呢。”
他后知后覺,企圖繼續用譏諷來掩蓋自己的慌亂:“畢竟像你這樣平平無奇的女人,除了愿意為我做任何事外,也沒有其他的用處了吧?”
“啊……是呢。畢竟我沒有像直哉大人那么強的咒力,也沒有那么健碩的肌肉,也沒有直哉大人那么有天賦和名氣……”
早川宮野垂下眼眸,暗自神傷道。她從身后拿出一張紙,露出可憐兮兮憐憫的表情看著他:“但是直哉君平時也很忙,所以不知道可不可以畫一張直哉大人的畫像,想直哉大人的時候可以悄悄拿出來看一眼……”
———畫像?
直哉聽見這兩個字還有些顧慮,尤其還是早川宮野的畫,但既然是為了緩解思念,所以想要悄悄的……
禪院直哉扯出一個嘴角。
也是啊……畢竟早川沒有手機,照片也沒有。只能卑劣的懇求他、讓他施舍一點目光給她,最后像小老鼠一樣躲在暗處,在看不見他的地方日日夜夜的反復看那張畫像。
———適當的給追求者一點甜頭,是每一個上位者應該做的義務。
畢竟只有好好吊著,以后才有早川宮野心甘情愿給他當狗的機會呢……
“真是麻煩啊早川” 他居高臨下,輕笑一聲:“畫快點知道嗎?我很忙。”
“太好了,謝謝直哉君哦!”
早川露出十分感激的笑容,坐下身,拿起筆。
“那么,請直哉君按照我說的姿勢做吧。”
她揚起笑意,褐色的瞳孔閃過一絲狡黠,開口道:“身體向后仰,胳膊向后撐起身體,抬起頭看著我。”
“以及…兩腿張開。”
剛做了一半動作的禪院直哉愣住。
“嘛,還是我來幫你吧,直哉君。”早川宮野起身,朝他走去。
已經躺下向后撐著身體的禪院直哉只差最后一步,他還在消化著早川宮野最后一句話,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站在他小腿的方向。
“喂…!這什么該死的姿勢…不是只是自畫像而已嗎!?”
直哉想要起身,卻意外的發現這個姿勢的他無法正常坐起,只能身側倒在地上才能爬起。
“的確是自畫像。會特別突出直哉君的臉的哦。”
早川宮野露出友善的微笑,邁出腳,膝蓋擠開禪院直哉的腿,一點點分開。
“直哉大人應該不會害怕或者反口吧?如果感到恐懼了的話,我會停手的。”
“嘖……”
直哉發出煩躁的聲音,卻沒有再開口說別的話。
“真厲害呢直哉大人……”早川宮野輕聲夸贊,用著安撫寵物一般的語氣。
“但是這里,還需要再張開一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