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說完最后一句話,凌伊山的眼前畫面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完全定格,這也代表著昊陽王的記憶到此為止了。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能動了。
“異世界的小皇帝,這就是當年日蝕的時候發(fā)生的真相。”
就在這時,凌伊山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太陽,他認出來,正是之前被金色鯰魚王連帶著孽龍龍氣一起吞掉的東西。
他原本還以為這玩意被消化了呢,沒想到竟然在這時候出現(xiàn)。
而且看上去,其中還隱藏著昊陽王的一絲靈魂。
剛剛的聲音正是從這里面冒出來的。
聽到昊陽王的話,凌伊山也是微微點了點頭,這樣看來,自己和何落鯉在功過廊看到的事情并非真實。
而他們之前猜想的兄友弟恭的情況也并不存在,因為昊陽王的弟弟望舒,甚至死在了對方之前。
后來的那個晦陰王完全是黑袍人的皮套。
二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凌伊山撓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昊陽王也非常有禮貌地沒有出聲。
“我有個問題。”
凌伊山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昊陽王,“你其實是故意讓對方找到的?”
雖然是疑問句,但凌伊山的話卻很篤定。
那顆好似小太陽一樣的昊陽王聽到凌伊山的話,閃動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你看出來了?”
“嗯,太違和了。”
“既然那位黑袍人做出了犯罪預告,那么她就肯定會留意你這個人,就像是一個劇本之中的主角必然會受到更多的關(guān)注。”
“你如果真的是為了躲避對方的話,先不說有沒有用,肯定不會建造這么大的工程才是,太引人注意了。”
“哪有人藏身之所建這么大的?而且開門就能見到太陽,這可太隱蔽了。”
凌伊山指了指四周那堅硬的黑曜石,看這個房間的占地面積,那工程量就不會小,又指了指大門之外的景色,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所以你是故意讓對方找到的,而以此推斷,你其實并沒有打算避開對方的預言,恰恰相反,你反而是在推動對方的預言順利完成。”
聽到凌伊山的話,昊陽王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認了凌伊山的推理。
看到對方?jīng)]有繼續(xù)說話的意思,凌伊山干脆就接著往下面說了。
“這個地方屏蔽天機,表面上是你在躲避黑袍人,但其實,你是在屏蔽煌沙古國的修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煌沙古國的人很擅長預言,其中自然有推算天機的能人。”
“在你性情大變之后,肯定有人會試著推算日蝕的那個節(jié)點,你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這樣的話,黑袍人的存在就會被別人察覺,因此你特地建了這樣一個屏蔽天機的地方,躲避煌沙古國修士的探查。”
“黑袍人沒有說錯,這里確實是你為自己挑選的墓地。”
聽完凌伊山的話之后,昊陽王終于忍不住開口:“那你覺得我為什么要配合對方完成預言?”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就相當于證實了凌伊山之前的推測都是正確的。
“因為你怕。”
“你很清楚,那個黑袍人是你,你們煌沙古國,甚至整個世界的人都無法抗衡的存在。”
“你們歷史上最強的修士也不過才元嬰境,而她的實力超乎想象,只要她想,甚至能輕易摧毀整個世界。”
“而你們之所以還能活著,完全是因為對方想要進行所謂的預言游戲。”
“如果預言出現(xiàn)狀況,你會擔心對方惱羞成怒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你擔心她玩不起,如果劇本沒有按照她的意思進行,你擔心她撕掉整個劇本。”
“因此你蒙蔽了所有人,甚至算計了黑袍人,你在主動配合對方演出。”
“最要命的是黑袍人知道了你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存在。”
“同時你又不能讓對方知道你在主動配合對方,擔心她因此感到被冒犯,你得表現(xiàn)出抵觸,表現(xiàn)出不甘,表現(xiàn)出自己的反抗,這樣才能讓她感覺到貓玩弄老鼠的快樂。”
“你其實早就決定一直演到你死為止。”
“與其說是按照對方的預言進行,倒不如說是按照你的計劃進行,如果說唯一的變數(shù),大概就是你的弟弟望舒了。”
“你大概也沒想到黑袍人竟然會讓這樣的一個重要角色提前殺青。”
“或許這也是一次試探,黑袍人在試探,她也想知道你是不是在主動配合她,她想讓你破防罷演。”
“但哪怕是弟弟的腦袋滾到你的面前,你也強忍著繼續(xù)演下去。”
“而這也讓她打消了顧慮,之后繼續(xù)玩著自己的預言游戲,一直到她膩了為止。”
凌伊山說完這些話,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他神色復雜地看著面前的昊陽王,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沉默了良久,這才緩緩說道:
“昊陽王,你其實一直很累吧?”
凌伊山的話就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昊陽王的心里。
他腦海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出生的時候伴隨異象,父母與國民對自己寄予厚望。
這份期待推動著他不斷前進,或許他是比尋常人聰慧一點,但卻完全不足以支撐起那沉甸甸的期待,他只能咬牙在暗地里不斷地強迫自己學習,前進。
等到了后來,隨著一次次的征伐,從各國的古籍所留預言之中,他察覺到了不對。
從這些背后,他察覺到了躲在陰暗之中,靠著預言和絕強的實力操縱著整個世界的大手。
甚至就連他們煌沙古國,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也開始成為了對方預言之中的一部分。
那一刻他就像是偶然之間抬頭看到了巨人的螞蟻,所謂的歷史大勢,所謂的王朝古國,不過是對方用樹枝輕輕撥弄之后的結(jié)果。
他感到了無邊的恐懼,但最后又只能強迫自己將這份恐懼壓在心里,陪著對方演下去。
父王、望舒、暮影公,哪怕是這些親近之人他也不敢告訴。
這么些年,他從未將這些東西跟外人說過,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反而是一位異世界的人,一眼看穿了這些。
就是這短短的一句話,就像是讓他將肩膀上的重擔卸去了大半,輕松不少。
“是啊,吾、我是有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