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dāng)?shù)名邪修齊齊撲上。
一時間刀光如墨,潑灑而下,身法詭異,不帶半分風(fēng)聲,瞧來既似凌厲的殺招,又似一幅正在紙上暈開的絕命圖。
三柄鋼刀成品字形,自左、右、上三路同時封來。
刀鋒未至,那股子陰邪的墨氣已然刺得陸沉淵肌膚隱隱作痛。
陸沉淵見狀目光一凝,心中卻無半分慌亂,十年江湖行走摸爬滾打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讓他很清楚,越是這種危機(jī)關(guān)頭,越是要沉著冷靜,不能自亂陣腳。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憑著耳畔那微不可聞的衣袂破風(fēng)之聲,與那三道截然不同的刀鋒軌跡在他感知中投下的陰影,他已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個稍縱即逝的生門!
只見他身子猛地向后一仰,整個脊背幾乎與地面平行,恰恰從左右兩柄橫削而來的刀鋒之下滑過。
那冰冷的刀刃,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掠過,削斷了他額前一縷散發(fā)。
然則危機(jī)未解,身后又有兩名邪修無聲無息地合圍而至,雙刀交錯,剪向他的腰腹。
陸沉淵身在仰臥之勢,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眼見便要被攔腰斬斷。
他卻于此絕境之中,猛地將雙手往地上一撐!
這一撐,并非為了起身,而是借著這股反作用力,讓他那仰臥的身軀如一片落葉般,不合常理地向側(cè)方平移了三寸。
也正是這三寸的距離,讓那兩柄剪來的鋼刀,險之又險地落在了空處!
“當(dāng)”的一聲脆響,雙刀互擊,火星迸濺。
陸沉淵已借此空隙,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身形未定,足下已如穿花蝴蝶般,在數(shù)名邪修的圍攻之中接連踏出七步。
他每一步踏出,都恰好踩在對方刀招與刀招之間的空隙,時而側(cè)身,時而矮步,時而擰腰,身法不見半分瀟灑,卻盡是于生死邊緣磨礪出的實(shí)用與狠戾。
待他站定,已然毫發(fā)無傷地穿過了第一波最是兇險的合圍。
半邊身子已經(jīng)變成紙糊的魏拙見狀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輕“咦”,卻沒有想到陸沉淵不過凡人之軀,竟然有這般了得的身手,卻有幾分練氣二十余年的江湖高手的氣派。
不愧是道元之胚,果然非同凡響……
便在魏拙心中感慨的時候,陸沉淵此時已轉(zhuǎn)過頭,對著那正自與三名真人邪修激斗的上官楚辭,朗聲說道:
“楚公子不必管我!雖說我沒有修為,可單論這逃命的本事,卻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好!陸兄當(dāng)真是好身手!”
上官楚辭方才以一敵三,心神卻始終分了一縷,系在陸沉淵身上,生怕他有何不測。
此刻眼見他竟能憑著一身泥鰍也似的滑溜身法,于那刀光墨影的圍攻中輾轉(zhuǎn)騰挪,雖是險象環(huán)生,卻總能于不可能處覓得一線生機(jī),心中驚嘆欣賞之余,一顆懸著的心,終是穩(wěn)穩(wěn)地放回了肚里。
只聽她一聲清叱,身形已如驚鴻般掠出,手中三尺青鋒一抖,挽起一團(tuán)劍影,竟是不理那些虛招,只尋著一名氣息最是凝實(shí)的真人邪修,一劍刺去。
她這一劍,取的是那人身后。
此人正面向前,背后乃是絕對的視野死角,她心中已是勝券在握。
豈料,那邪修竟似背后長了眼睛一般,頭也未回,反手一刀便向后劈來!
刀鋒破空,帶著一股子陰邪之氣,恰恰封死了她這一劍的所有變化。
“當(dāng)”的一聲脆響,雙刃交擊,火星四濺。
上官楚辭只覺虎口一震,身形疾退,心中卻是震驚不已:
“怎么可能?!他如何能未卜先知?”
一擊不中,她立時變招,不再強(qiáng)攻,只將身法施展開來,于那刀光劍影之中游走不定,借著眼角的余光,將場中所有人的動靜,盡數(shù)收入心底。
她足尖在一名墨人虛影的肩頭輕輕一點(diǎn),借力飛起,身在半空,卻已瞧準(zhǔn)了另一名遠(yuǎn)在丈許之外的真人邪修,劍尖遙指其腳踝。
與此同時,她手腕一翻,一道劍氣已自袖中無聲無息地發(fā)出,直取身前一名邪修的面門!
這一招聲東擊西,一心二用,端的是神乎其技。
然則,更加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身前那名邪修,竟是對襲向面門的劍氣視若無睹,反而舉刀去格擋自己腳下,那姿勢古怪已極,仿佛在防備一個看不見的敵人。
而丈許之外,那名本該被劍氣鎖定的邪修,卻也同時做出了一個舉刀護(hù)住面門的動作!
二人的反應(yīng),竟似互換了身子一般!
上官楚辭見狀終于明悟:
“原來如此!這哪里是各自為戰(zhàn),分明是一人主攻,人人皆為其眼,人人皆為其手!這魏拙的畫道之術(shù),竟能將十?dāng)?shù)人的神識連于一處!”
她深吸一口氣,劍招陡變,不再尋那單一個體的破綻,而是劍光暴漲,化作漫天星點(diǎn),竟是同時向三名邪修的周身籠罩而去!
你既是一體,我便一并破之!
三名邪修似是未料到她有此變招,身形齊齊一滯。
“噗!噗!”
兩聲輕響,兩名墨人虛影已被劍氣刺中,登時化作兩團(tuán)爆開的墨汁,四下濺射。
上官楚辭只覺兩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雖未傷及皮肉,心神卻是一陣恍惚。
耳畔那刺耳的刀劍交擊之聲,竟在剎那間,化作了一段每晚七點(diǎn)準(zhǔn)時響起的熟悉旋律。
緊接著,一道帶著嗔怪與笑意的聲音,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楚楚,我數(shù)三聲,你再不從你那破電腦前挪開,今晚這鍋可樂雞翅就沒你的份了!”
她心頭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也就在這一分神的剎那,那第三名真人邪修已是獰笑一聲,欺身而上。
上官楚辭一驚,終于回過神來,匆忙還擊。
卻不料他竟是對自己刺向他胸口的劍鋒視若無睹,渾然不顧自身性命,手中鋼刀卻以一個同歸于盡的架勢,直直劈向自己的頭頂!
“不好!這是要跟我以命搏命!”
上官楚辭皓腕急沉,劍鋒回轉(zhuǎn),堪堪擋開這奪命一刀。
然而左肩卻已被那凌厲的刀風(fēng)掃過,衣衫破裂,登時現(xiàn)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鮮血霎時染紅了她的月白綢衫。
她悶哼一聲,借力疾退,俏臉之上,已是血色盡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