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對視一眼,嘴上不說,可臉上的神情分明是在瞧熱鬧。
這里是京都,住在院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京都軍區的,實權在握,也都是關系比較親近、相處時間久的。
不像是施老,他從北春軍區來的,跟他們格格不入,被排擠是眼見的事。
大家給他面子,也僅僅是怕組織尋自己麻煩,再多的敬意可就沒了!
更何況他是一個退休的孤寡老人,人走茶涼,在他們圈子里體現的最為淋漓盡致。
施老是大老粗,沒啥文化,可他六十多年的經驗,讓他眼睛狠毒辣,怎么瞧不出這些人的心思?
他直接將強硬的態度給擺出來:“我知道你們自認為高人一等,瞧不上我家乖孫,但今天我就將話撂在這里了。
我退休了,卻仍舊是組織重點關注對象。誰要是給我家里人氣受,哪怕我拼上一輩子的榮譽,也得將那人給拉下水。
別以為我退休回到這里,就能由著你們在我頭上蹦跶,你們盡管試試!”
這擺明了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誰想欺辱齊家人,就得掂量下自家的前程了。
大家伙兒想想施老兇殘的名聲,一個個不敢吭聲了,還暗暗嘀咕著,回家要跟親友提個醒。
別沒腦地撞上去,成為施老殺雞儆猴中的雞!
齊躍進瞧著站在他面前,脊背挺直、倔強的老頭,心軟得一塌糊涂。
“爺,過了哈,您覺得我和我家里人,是受氣包嗎?”齊躍進笑著問。
老爺子是太在乎他們一家人了,所以有點應激反應。
他湊近施老耳側,小聲嘀咕,“您老就將心放入肚子里。有我媽在,保管帶您大殺四方!”
施老笑著點頭,“好好好,我什么都不管,等你們殺不動的時候,記得找我換把刀。”
“爺,您真是個可愛的小老頭,咋那么多人不識得您的好,讓我們家給撿到便宜了呢?”齊躍進忍不住嘆口氣。
“得了便宜還賣乖,”施老瞪他一眼,將飯盒塞過去:“別在我跟前礙眼了,收拾東西指望不上你,還是去打飯吧!”
齊躍進嘿嘿笑著,將閨女往脖子上一抗,拎著飯盒走了兩步,退回來,沖寧思涵道:“媳婦兒,一起唄?回來我幫你收拾。”
寧思涵看了眼齊老太。
“去吧,東西又不多,能收拾多大會兒啊?”齊老太笑著說。“這幾天坐車悶壞了吧?小年輕就該多活動下。”
寧思涵抿著唇笑,背上挎包,“那媽,我們順帶去供銷社買點日用品回來。”
“對,還是涵涵心細,不像是寶弟,白長了大高個,”齊老太點頭,“不用買多,咱們今晚和明早都打回來飯吃。明天上午我跟老齊,去借輛三輪車統一買回來。”
寧思涵還想說什么,就被齊躍進攬著肩往外走。“小管家婆,有咱媽在,你不用操心的。聽她號令就行。
走唄,帶我跟娃瞧瞧,你從小長大的地方。”
小家伙兒睡了一路了,這會兒精神著呢,兩只小手抓著齊躍進的耳朵,左右瞧著都看不過來了,歡喜地直顛屁股。
用力的時候,她還能蹦出一串屁來。
“閨女吶,”齊躍進無奈地說:“咱是淑女,能矜持點不?你爸的脖子都快被你突突成蜂窩了。”
他越說,璨璨放不出來,就拿嘴巴噗嗤湊數。“阿爸,啊哈,噗嗤噗嗤……”
寧思涵拽著他袖子,憋笑得難受,哪怕不能哈哈笑,也讓她腿腳無力蹲下來。
“進哥……你當為什么會有小屁孩的說法啊?孩子小,腸胃消化弱,肯定會排氣多。
這她哪里能控制得住?”
等忍住笑,寧思涵無奈地說道。
齊躍進挑眉,“我沒嫌棄啊,就是稀罕她這小土包子樣。”
倆人說著話呢,迎面有五六個青年騎著自行車飛速過來。
他們騎過去了,猛地一剎車,“我艸,剛才我看到白思涵了!”
接著他們又騎回來,繞著齊躍進一家三口轉圈。
“白思涵……”
“打斷一下,我媳婦兒叫寧思涵,可不是保姆司機的閨女。她是滬市紅資寧家的閨女。”齊躍進笑笑說道。
“你就是她下鄉的時候,被賴上的街溜子?長得也不怎么樣嘛,小白臉一個!”說話的是頭發厚重的青年,漫不經心的調子,帶著輕蔑地將齊躍進上下打量一下。
“思涵,你不該賭氣下鄉的。我差點就說通我爸媽,讓我娶你過門呢,”另一個青年陰鷙地看向齊躍進,“你是咱們大院的姑娘,思想不該老舊,才多大就已經生孩子了!”
“現在知道委屈了吧?他只會給你丟臉,瞧瞧才回來多久,你都被他氣哭了……”
寧思涵氣得瞪他們。他們哪只眼睛看到她是被氣哭的?明明是被逗得笑很了!
“我嫁進哥好著呢,你們幾個不過是頂著長輩們的榮耀,成為大院子弟,靠著走關系謀了個工作,有什么好顯擺的?
我進哥會修車,全國躍進75號,就是以他命名的。你們能做到嗎?
我進哥能說服報社重開《數理化自學叢書》的紙型,能募集很多錢,購買書籍郵寄給全國知青點,你們怕是想都不敢想吧?
我進哥在北春軍區,被公認最英俊帥氣,是長得不怎么樣嗎?是很怎么樣!
我進哥被趙青松、陸行舟他們尊稱舅爺,你覺得他跟小白臉掛鉤嗎?
你們鼻子下張著嘴,隨便打電話問,這些都是實打實的!”
寧思涵一字一句大聲地說道。
齊躍進被她說的老臉一紅,“媳婦兒,咱低調些。”
“進哥,對于這些仗著家里有點背景,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人,咱們就該高調,省得他們不知道你是貓是虎!
再說了,自從他們知道我不是盛家的人,沒少……沒少PUA我,如今有老舅在,我得狐假虎威下。
能成為進哥的媳婦兒,我驕傲著呢。
他們欺負我行,但是他們憑什么在不了解你好的前提下,將你踩到泥地里,彰顯他們的高貴!”
寧思涵微抬下巴,那囂張跋扈的模樣,哪里還是剛下鄉時文靜帶了絲迷茫與無助的小可憐。
突突這幾句,她心里格外暢快。
倒是眼前的幾個青年,和大樹下織毛衣的大娘嬸子們,給驚呆了。
哎呦乖乖,這模樣跟寧思涵一樣俊的小年輕,這么厲害?
不說其他,就能讓大院里的小霸王趙青松和陸行舟一行人稱為舅爺,那他就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