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聽南掌心收攏,釣竿穩穩控在她指間。
“美人魚?”
“海里沒有,船上倒拴著條不聽話的。”
他聲音貼著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揶揄。
蘇軟剛想要接話,他溫熱的指腹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正。
“看浮漂,不是看我。”
他命令道,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調。
蘇軟耳根瞬間燒透。
這男人太會了!
突然,手腕卻被他帶著猛地向下一壓!
“沉了。”
她興奮拽竿,身子卻被反作用力扯得前傾。
魚線嘶鳴著破水而出,空鉤在陽光下晃蕩。
“魚呢?”
蘇軟盯著空鉤皺了皺眉。
“餌被吃干凈了,魚自然跑了。”
他聲線低緩,垂眸盯著她微紅的耳廓。
“下餌太急的獵手,往往釣不到大魚。”
“心浮氣躁,魚都笑你。”
蘇軟心頭一刺。
這話明說魚,暗里全是敲打。
嫌她撩得太露骨?手段太青澀?
晏聽南將釣竿塞回她手里。
“重新上餌。”
“這次自己來。”
他松開了手,退開半步。
目光投向遠處海天一色的交界線,聲音沉靜。
蘇軟看著空蕩的懷抱挑了挑眉。
“晏老師教一半就跑?”
“學生太笨,得多貼身指導幾遍才行。”
晏聽南的目光從海平線收回,落在她微鼓的臉頰上。
“蘇助理這么黏人,是怕魚跑了,還是怕我跑了?”
蘇軟不慌不忙地捻起塊鮮蝦餌。
“魚跑了,頂多少頓海鮮大餐。”
“晏總要是跑了,我上哪兒再找個這么好的老師去?”
說話間,鉤尖沒入腥餌,她手腕一揚.
這次力道精準,銀線破空,穩穩扎進幽藍深處。
浮漂隨波輕晃。
晏聽南倚著船舷輕笑一聲。
“蘇助理的學習熱情,倒是高漲得反常。”
“只是,釣魚要靜心,貼身指導,你靜得下來?”
蘇軟正想回敬,手中釣竿猛地一沉!
一股兇狠的力道順著魚線直撞手心,拽得她踉蹌半步!
“嘶——!”
深海下的東西力氣大得駭人,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架勢。
腳下一滑,重心失控!
眼看要栽,腰后驟然箍上一條手臂。
晏聽南單手將她按進懷里,另一只手越過她肩頭,手掌覆上她手背,十指交扣壓住震顫的釣竿。
“抓緊。”
“是條狠貨。”
他聲音陡然沉下去,帶著她手腕悍然發力。
釣竿在他手里收放從容。
魚線嘶鳴割裂海面,繃得如將斷的弓弦。
“收線還是放?”
他氣息噴在她汗濕的頸側。
“放它跑?”
蘇軟咬牙頂住,虎口勒得發麻。
“做夢。”
晏聽南垂眸掃了眼繃緊的魚線,唇角勾了勾。
“看來是條等不及的魚。”
“別硬拽。”
他忽然松了力道,帶著她手腕往下一壓。
“泄力,放線遛它。”
“魚上鉤了,就沒那么容易讓它再溜掉。”
這話聽著一語雙關。
放線?
遛魚?
呵,他分明是在遛她!
讓她懸著,繃著,不上不下地吊著,
像這條被鉤住的魚,掙不脫,又逃不掉。
蘇軟被他帶著手腕微微放松,魚線倏地松弛。
水下那東西立刻兇悍地向外猛躥,拖得釣竿幾乎脫手。
蘇軟剛想趁勢收線,卻被他更緊地扣住。
“再等等。”
晏聽南的聲音低啞,帶著狩獵般的專注和掌控。
“讓它再耗耗力氣。”
蘇軟問:“再不收線又跑了怎么辦?”
“這點定力,怎么吃熱豆腐?”
熱豆腐?
呵,這老狐貍擱這兒點她呢?
不就是比耐心嗎?
她舔狗六年都沒慫過,還怕跟他耗?
“晏老師教訓的是。”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小火慢燉才入味兒。”
海風卷著咸腥,陽光在浪尖跳躍。
水下那東西的掙扎漸漸弱了,釣竿的震顫也變得綿軟無力。
“現在。”
晏聽南的聲音打破寂靜,帶著狩獵者收網的篤定。
他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掌猛地發力,帶著她發狠收線!
銀線破水而出,一尾肥碩大魚被狠狠拽出水面,銀鱗在陽光下炸開一片碎光。
這條大魚少說十斤,在甲板上噼啪亂跳,水珠四濺。
“是條真鯛。”
他聲音穩得聽不出波瀾。
“勁頭足,清蒸不錯。”
“好學生,晚上有加餐了。”
他抽走她手里震顫的釣竿,聲音貼著她耳廓碾過。
蘇軟看著那尾活蹦亂跳的魚,再看看身邊氣定神閑收線的男人,后槽牙有點癢。
這男人!
明明是她想釣他,怎么反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靠!
到底誰釣誰?!
海風裹著陽光的暖意,吹散了搏魚的激烈。
她揉了揉發酸的虎口,困意毫無預兆地涌上來。
昨晚和宋聲聲熬到凌晨三點磨方案,此刻被陽光和海風一烘,骨頭縫都透著酸軟。
“晏老師教得好,學生學累了。”
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聲音帶著點軟糯的倦意.
“現在補個覺,養精蓄銳,晚上才能好好消化這頓加餐。”
養精蓄銳,晚上才有精力啃佛肉辦大事!
晏聽南正用濕巾慢條斯理擦手,聞言動作一頓。
“隨意。”
他丟下兩個字,轉身繼續掛餌。
艙內光線昏沉。
蘇軟陷進沙發,海潮聲里意識逐漸渙散。
海風漸息,游艇隨波輕晃。
晏聽南收竿回艙時,蘇軟已在沙發蜷成團。
罩衫滑落肩頭,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在暮色里晃眼。
晏聽南瞥了眼沙發角落里疊放的薄毯,走過去,撈起。
他俯身,距離驟然拉近。
她睡顏安靜,長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呼吸均勻清淺。
毯子落下時,她無意識蹭了蹭,唇瓣微張。
晏聽南喉結一滾,指節懸在她頰邊半寸,終是收回。
蘇軟是被漸近的喧鬧聲喚醒的。
意識回籠,身上陌生的觸感讓她一怔。
一條深灰色薄毯妥帖蓋在身上。
嘖,口嫌體正直。
她攏了攏頭發,披著毯子,起身走向甲板。
暮色熔金,潑灑海面。
海鷗掠過船尾,留下一串清啼。
晏聽南背對著她,握著杯威士忌,倚在欄桿邊。
背影挺拔孤峭,像幅沉靜的剪影。
“醒了?”
“嗯。”
蘇軟應了一聲,走到他身側。
“毯子謝了,晏總。”
他抿了口酒,目光投向越來越近的碼頭。
“你睡得倒踏實。”
他逸出聲低笑,酒杯沿虛虛一點岸邊攢動的人影。
“岸上那位,等得可不怎么踏實。”
蘇軟順著他視線懶懶一瞥。
暮色沉沉,細軟的沙灘上人影幢幢。
同事們三五成群,笑鬧喧天。
一道頎長的身影格外醒目,晏昀野。
他孤零零杵在那里,一直盯著游艇方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那怎么辦呢?”
蘇軟偏頭看他近在咫尺的側臉。
聲音被海風揉得又軟又懶。
“要不,您這當爹的,去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