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昀野的污言穢語像污水潑來,蘇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句嚼爛了吐出來的東西砸下來,帶著濃烈的惡意和羞辱。
那六年的卑微,那些被他視而不見的付出。
此刻都成了他用來羞辱自己的武器。
真諷刺。
蘇軟沒怒,反而覺得滑稽極了。
她看著眼前這張被嫉妒和憤怒扭曲的臉,心底嗤笑一聲。
在這兒上躥下跳,唾沫橫飛地審判她。
還口口聲聲說他養(yǎng)父看不上她?
他怕是不知道,他口中那高嶺之花不染塵埃的好養(yǎng)父,昨晚在椰林暗影里。
距離他晏昀野的腳步聲不過幾米,咬著她耳垂說要‘做’。
要不是那該死的腸胃炎……
呵,昨晚就不是醫(yī)院病床,而是套房那張大得離譜的床了。
擱這兒指點江山,結(jié)果連對手盤在哪兒都沒摸清,真是又蠢又可憐。
一股荒謬的憐憫和嘲諷涌上來,她甚至懶得生氣。
真相是沾了毒的蜜糖,現(xiàn)在喂給他,太便宜。
“喲,這就急得跳腳,開始滿嘴噴糞了?”
她微微歪頭,挑了挑眉梢。
“怎么,戳到你肺管子了?怕了?”
“怕我真攀上了你動不了的高枝,成了你名義上的小媽?”
她頓了頓,目光輕蔑地掃過他鐵青的臉,紅唇吐出更誅心的話。
“至于晏聽南,他看不看得上我。”
“輪得到你這個連家事都拎不清的養(yǎng)子操這份閑心?”
“晏昀野,你這副氣急敗壞口不擇言的瘋樣,可真夠跌份兒的。”
“你也就這點出息,揪著過去那點破事,像條瘋狗一樣追著我吠。”
“蘇軟!”
晏昀野被她連珠炮似的誅心話砸得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跳。
理智的弦徹底崩斷,妒火在血管里轟然炸開。
他猛地?fù)P手就要扇下!
電光火石間。
啪!!
一聲皮肉撞擊的脆響撕裂空氣。
晏昀野頭猛地偏向一側(cè),左頰火辣辣地?zé)饋怼?/p>
他僵在原地,手掌還懸在半空,錯愕壓過了憤怒。
蘇軟甩了甩震得發(fā)麻的手腕。
先下手為強(qiáng)了。
“清醒沒?”
她冷眼掃過他臉上迅速浮起的指痕。
晏昀野:“……”
他試圖找回一點聲音,哪怕是一句虛張聲勢的威脅。
可蘇軟這一巴掌像盆冷水,澆熄了晏昀野最后那點瀕臨爆發(fā)的瘋狂。
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蘇軟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底毫無波瀾,只剩下徹底的厭煩。
“這巴掌教你一件事,手賤嘴臟活該挨抽。”
“晏少這張臉,現(xiàn)在看,也就那么回事。”
“四套減三套,只剩下一套欠抽的皮。”
蘇軟往后退一步,拉開距離。
她聲音平靜,卻比任何尖刻的嘲諷都更誅心。
“晏昀野,六年了,我終于看清了。”
“你除了頂著晏家的名頭,骨子里,空無一物,卑劣又可憐。”
她徑直穿過呆若木雞的晏昀野,走出棕櫚林的陰影。
陽光重新灑在身上,驅(qū)散了方才的晦氣。
晏聽南高枝兒?
她攀定了。
手段?
她有的是。
晏昀野僵在原地,一股空茫和無力感攫住了他。
六年習(xí)慣性的俯視,在這一刻徹底坍塌。
他像個被剝光了丟在鬧市的小丑,難堪又狼狽。
他盯著自己懸在半空的手,指節(jié)蜷了蜷,突然覺得荒謬。
那些骯臟的字眼,惡毒的揣測,他像毒蛇吐信般不受控制地往外竄。
自己居然還想對她動手?
心臟像是被什么攥緊了,悶得發(fā)疼。
他下意識去摸煙,卻發(fā)現(xiàn)手抖得連打火機(jī)都按不穩(wěn)。
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打球崴了腳。
蘇軟翹了晚自習(xí),翻墻出去給他買藥。
回來時被保安逮個正著,摔了一身泥,藥卻護(hù)得好好的。
現(xiàn)在的蘇軟,甩他巴掌甩得干脆利落。
自己和蘇軟,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
回到房間,蘇軟把自己摔進(jìn)大床,扯過被子蒙頭就睡。
這一覺沉得像跌進(jìn)深海。
昨晚的狼狽,晏昀野的瘋話,都像隔夜的潮水,退得干凈。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手機(jī)鈴聲像根針,猛地扎進(jìn)昏沉的腦仁。
蘇軟皺著眉摸索,眼皮重得掀不開,啞著嗓子喂了一聲。
“軟軟!出事了!”
宋聲聲的聲音火燒火燎地撞進(jìn)耳膜。
“媽的!我們合作的匠心工坊,剛打電話過來,單方面毀約!說接不了我們的單了!”
蘇軟腦子嗡一聲,睡意瞬間跑光。
她猛地坐起身,動作太急,眼前金星亂冒,胃也跟著狠狠一抽。
她捂著肚子,聲音繃緊:“理由?”
“屁的理由!”
宋聲聲氣得直爆粗口。
“就他娘一句生產(chǎn)線飽和,優(yōu)先保障老客戶!”
“違約金倒是提了,按合同最低限賠,打發(fā)叫花子呢?”
“這點錢連重新找工坊的零頭都不夠!”
蘇軟心直往下沉。
臻藝是她們千挑萬選才定下的老牌工坊,工藝精細(xì),信譽一直不錯。
合同都簽了,打樣都開始了,突然來這么一手?
背后沒鬼才怪!
“工坊負(fù)責(zé)人電話給我,我親自問。”
“問個錘子!態(tài)度強(qiáng)硬得很,擺明了沒得談!”
宋聲聲氣得聲音發(fā)顫。
“軟軟,這擺明了是有人搞我們!”
“眼看破繭展就要上了,工坊掉鏈子,咱們拿什么交貨?那三千萬的對賭……”
蘇軟冷靜地打斷她。
“我知道。”
“放心,天塌不下來。”
“馬上聯(lián)系備選名單上所有能接高定珠寶的工坊,一家家問,價錢好談,速度第一!”
宋聲聲在電話那頭急得焦頭爛額。
“找備選?軟軟,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
“備選那些小作坊,工藝產(chǎn)能工期,哪樣能頂上匠心?”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提議。
“要不找晏總?”
“清晏名頭砸過去,壓死那幫見風(fēng)使舵的王八蛋!他一句話,比我們跑斷腿都管用!”
“不找。”
兩個字,斬釘截鐵。
宋聲聲十分不解:“為什么?”
蘇軟聲音沉下去。
“如果我們連樣品危機(jī)都處理不了,事事要靠晏聽南擺平,那SOftVOiCe這牌子,趁早別立了。”
宋聲聲被她的冷靜噎住,半晌才找回聲音。
“那怎么辦?時間不等人,破繭展就在眼前了!”
蘇軟眼底燃起一股狠勁。
“重點盯那幾個給國際二線代過工的,工藝門檻卡死,國內(nèi)沒有,就找國外!”
“小作坊接不了整單,就拆開分包!”
“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宋聲聲深吸一口:“行!聽你的!”
蘇軟掀被下床,繼續(xù)說道。
“這次工坊毀約,擺明了是有人背后捅刀子。”
“我前腳剛簽了對賭,后腳供應(yīng)鏈就被掐脖子?太巧了。”
“你立刻去查,是哪路神仙在背后捅刀子。”
“溫晚莞?晏昀野?或者別的眼紅狗?挖出來!”
“好!我馬上去辦!”宋聲聲迅速應(yīng)下。
蘇軟掛了電話,利落起身,洗漱換衣。
行李箱攤開,那盒戰(zhàn)略物資隨手被她扔進(jìn)了垃圾桶。
沒派上用場,下次換XL再戰(zhàn)。
拉鏈合攏,啪嗒一聲脆響,給這場糟心的團(tuán)建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