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昀野腦子嗡一聲,額角青筋猛地一跳。
她竟敢罵他?!
他下意識將這當成她刻薄的辱罵,是淺島灣時他口不擇言的回敬。
“蘇軟!”
他低吼出聲,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
他想揪住她問個明白,想把她脖子上那礙眼的印記擦掉!
可對上她那雙嘲弄的眼睛,那積蓄的力量又像被戳破的氣球,泄了大半。
可是,他有什么資格?
“罵我?”
晏昀野聲音啞得厲害。
“隨你怎么想?!?/p>
蘇軟懶得再看他一眼,視線轉向電梯上方跳動的紅色數字。
晏昀野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噎得胸口發悶。
那股無處發泄的怒火被強行摁下去。
只剩下一種燒灼五臟六腑的酸澀和無力感。
“蘇軟,這三天你沒來公司,是因為我?”
他頓了頓,想起淺島灣那晚自己口不擇言的污言穢語。
那些話像根毒刺,不僅扎傷了她,也反噬著他自己,刺得他心口發悶。
“因為淺島灣那天,我說的那些話?”
蘇軟撩起眼皮,唇角扯出一抹譏誚。
“晏少,三天沒見。”
“你這自戀的毛病,是拿膨松劑發過頭了?”
“我缺勤,自然有比看你這張嘴臉更重要的事。”
“你……”
晏昀野聲音卡在喉嚨里。
自戀?
在她眼里,他連讓她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戾氣。
“淺島灣那天,我話說得重了?!?/p>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抱歉?!?/p>
道歉的話干澀簡短,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別扭。
更像是在陳述,而非低頭。
道歉這兩個字在他晏昀野的字典里幾乎從未有過。
可此刻面對她頸間那抹刺眼的紅,想到她消失的幾天可能就在某個男人身邊……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和失控感攫住了他,迫使他低頭。
晏昀野這句抱歉,像顆啞炮,砸在蘇軟耳膜上,只激起一片荒謬的回響。
晏昀野這種鼻孔朝天的主兒,居然會低頭認錯?
這比公雞下蛋還稀罕!
罵人的時候不是挺爽嗎?
嘴皮子一碰,什么陰溝里的蛆話都往外噴!
曾幾何時,她小心翼翼捧上六年的真心,連他一句敷衍的知道了都換不來。
她的委屈和難過,在他眼里不過是矯情和不懂事。
現在在她徹底把他踹進垃圾堆后,他倒學會抱歉倆字怎么寫了?
賤不賤吶?
給臉不要,不給臉了倒學會搖尾巴了?
現在道歉就像餿飯回鍋,聞著更惡心。
“可惜,我這人記仇。”
“餿味兒沾上了,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洗掉的?!?/p>
“道歉收到了,但我不會原諒你。”
“下次管好嘴,省得浪費彼此時間聽廢話?!?/p>
聞言,晏昀野一股無名火燒上來。
“蘇軟!至于嗎?”
“每次見面都像仇人,這樣有意思嗎?”
他深吸口氣,語氣放軟,帶著點懇求的意味。
“過去的事翻篇了行不行?”
“我們就不能心平氣和說句話?當個普通朋友處不行嗎?”
“普通朋友?”
“我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p>
蘇軟低低嗤笑一聲。
“晏昀野,省省吧。”
“你跟我,從來就不是能好好說話的關系?!?/p>
“不是一路人?”
他嗓音發緊,帶著被戳破的難堪。
“蘇軟,我們認識六年!六年里……”
蘇軟直接打斷他的話。
“六年里,你心安理得享受著我的付出,把我當召之即來的附屬品。”
“也把我當證明你晏昀野魅力的勛章?”
“曾經我當舔狗不丟人。”
“可要是當完舔狗還學不會清醒地活著,才真他媽丟人?!?/p>
“沉沒成本我認了,但你也別反復糾纏?!?/p>
“有些交情,過期了就是過期了?!?/p>
“硬要往餿了的湯里兌水,除了惡心自己,沒別的用。”
蘇軟說完,電梯抵達樓層。
她沒打招呼,頭也不回地跨出去。
晏昀野下意識追出半步,電梯門擦著鼻尖轟然閉合。
喉頭鐵銹味翻涌,晏昀野背靠冰涼轎廂,扯松領帶喘氣。
從前她眼淚汪汪追著他解釋的模樣糊成褪色廢片。
如今看著電梯鏡面里自己扭曲的臉。
活像條被踹了一腳又咬不到人的野狗。
他之前一直以為她在賭氣。
他以為時間還很多,她總會回來。
所以當她說分手,他嗤之以鼻,覺得不過是小打小鬧。
當她拉黑他,他暴跳如雷,覺得她不知好歹。
當她出現在晏聽南身邊,他嫉妒得發狂,覺得她自甘墮落,用最下作的方式報復他。
他所有的憤怒、不甘、口不擇言的羞辱,都建立在一個根深蒂固的認知上。
蘇軟還是那個愛他愛到骨子里的蘇軟,她只是在鬧脾氣。
他從沒真正接受過失去這個事實。
也從未想過,那個曾經滿眼是他的女孩,能變得如此陌生,如此快。
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來不及適應,更遑論消化。
她不是賭氣。
她早已輕舟已過萬重山。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甚至可能已經有了別人。
而他卻還在原地刻舟求劍。
他茫然,恐慌。
自己好像真的徹底弄丟她了。
而更讓他無措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丟的。
……
晏聽南飛蘇黎世后,日子像被按了快進鍵。
蘇軟忙得不可開交。
工作室盯設計細節,清晏對流程彩排。
恨不能把一分鐘掰成八瓣用。
一到周末她就和宋聲聲兵分兩路。
她飛港島死盯天工坊最后的總裝調校。
宋聲聲則在云南陳老的工作室,確保核心部件萬無一失。
京市國際機場,VIP候機室。
蘇軟陷在寬大的沙發里,距離登機還有半小時。
她捧著手機,目光落在置頂的對話框上。
嘖,蘇黎世的時差此刻正是深夜,晏聽南大概在抄經?
她突然勾起唇角,舉起手機對準窗外。
咔嚓一聲,云層被框進鏡頭,恰好捕捉到機翼劃破晨光的瞬間。
這些天,她都是逮著碎片時間去戳晏聽南刷存在感。
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她將照片發送過去。
【晏總,猜猜這是哪趟航班?猜對有獎?!?/p>
她把手機丟在一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兩分鐘后,手機震動。
蘇軟挑眉,有些意外地拿起手機
蘇黎世現在凌晨兩點,他居然秒回?
【京市飛港島,CA117,上午十點十分起飛。】
蘇軟差點嗆到。
這男人,長了千里眼?
還是在她身上
連航班號和時間都精確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