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與這是篤定了她們姐妹一個會被陛下廢棄,一個會被世子厭棄,生怕引火燒身,著急壁虎斷尾呢。
眭嬤嬤憤懣道:“這大好的日子,他們又作什么妖!”
“該來的總要來,躲不過去。”
江緒存一直夾菜往嘴里送,又喝了碗湯順下去:“我吃好了,你們陪阿姐用膳,我去走一趟。”
“不允許。”
江緒寧放下銀筷,語氣不容拒絕:“阿姐既在,你便是孩子,逞什么強?出什么頭?拼什么命?”
“小二,你不是沒有人護了。”
江緒存一怔。
前世,她是長安侯府的依靠,是信國公府的仰仗。
那些人,或看重她的智謀,或貪慕她的錢財,或覬覦她的權勢,沒有一人真心待她。
只有阿姐活著,她才有活著的必要。
“崔嬤嬤,備車,回府。”
江緒寧正要起身,一旁的謝枕忽而道:“長姐,我也一道去吧。”
“不是,你胡叫什么?誰是你長姐??”
江緒存一臉的錯愕。
“世子殿下,宸妃娘娘四個字很燙嘴嗎?還有,這事跟你無關,你湊什么熱鬧去?”
“怎么無關?”
謝枕義正言辭地說道:“你與我,是正兒八經的夫妻。你被除名族譜,我不該到場?”
江緒存一噎:“我......”
“行了。”
江緒寧嘆了口氣:“這都能爭起來,果真是孩子。世子也不是外人,一道去吧。”
江緒存不情不愿地答應了。
臨走時,她給立冬使了個眼色。
立冬心領神會,出去喚鴿傳信去了云兆和鳳白所在的荼蘼齋。
——
長安侯府
觀云駕著馬車在侯府停下,但見府門大開,鳴樂高揚,一眾族老親族都已陸續到場。
“大姐姐、二姐姐。”
江緒寧聽出了這個聲音,奇怪地望向江緒存:“是緒心?”
“是。”
江緒存點頭:“本不想讓阿姐跟著操心的,但事已至此,阿姐就費神看一看我的戲吧。”
江緒寧越聽越不明白。
她賣了個關子,轉而一掀車帷,兩步跳下了馬車。
江緒心見了她,趕緊上前:“我已將丹藥喂給了母親,母親果然蘇醒了。我也把父親今日要開祠堂,除名你和大姐姐的事說了。”
“嗯,做得好。”
“江緒存別顧左右而言他!”
江緒心一下抓住江緒存的手腕,面上萬分急切:“你說過,只要做完這兩件事,你就給我秘藥,讓謝林一輩子鐘情于我,再不離開。”
“我記得。”
她將一塊疊得四四方方的錦帕遞過去。
“混在普通熏香里一起點燃,一刻鐘后,立即見效。”
“真的!”
江緒心驚喜萬分,趕緊收下。
下一秒,江緒心眼底閃過一絲寒意,別以為她不知道江緒寧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她費勁心力研制丹藥救醒母親,無非就是想讓母親看在這一情分上去向爹爹求情,不要逐她們出族譜罷了。
可嘆江緒存這個蠢貨實在是蠢得可以。
母親從小就厭惡她們姐妹二人,她竟到現在還心存期待,抱有僥幸!
方才,她已經對母親說了,那枚讓她蘇醒的丹藥,是她尋遍神醫仙人,歷經千難萬險才得來的。
這時,謝枕忽然掀開了轎帷。
見到謝枕,江緒心整個人都嚇得渾身一顫:“世,世子殿下......”
謝枕沒搭理她。
他就站在那里,也不下車,他朝江緒存伸手,故意道:“不扶啊?這么高,我怎么下?”
江緒存眉心一跳,牙都要咬碎了!
她把手送過去,不甘譏諷道:“我說世子殿下,您一個男人,怎么能不行到這種地步?”
人家夫君都是騎馬陪伴,偏偏這個謝枕,每次出行都要跟她擠一輛馬車!
“我是文臣,文臣要那么行做甚?”
謝枕面不紅心不跳,完全不覺得讓妻子扶自己下車是一件丟人的事。
江緒心難以置信地聽著二人的對話。
什么時候,謝枕這么好說話?
前世,她和謝枕成婚一年,但見面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這人冷漠、自私、無情,從未把她當成妻子對待過。
但為什么娶的人換成了江緒存,他卻是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一副態度!
后面,江緒存一直扶著江緒寧:“阿姐,若覺得不適就同我說,我帶了銀針和丹藥在身上。”
“放心。”
江緒寧微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
——
江氏祠堂內。
一位年約八十、滿頭銀發、面龐圓潤的族老已落座。
他的名字早被子孫遺忘,自己也不愿提起,他是江氏一族最年長、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
“老祖宗,此番請您來實是不得已,大丫頭和二丫頭做出這等有辱門楣之事,侄孫也是......”
江老祖兩手拄著虎頭拐。
他閉著眼,晃著頭,冷言打斷了江淮與的話:“我說與哥兒,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瞅著就是要做祖父的人,怎么做人做事還和從前一樣惡心人呢?”
江淮與暗暗咬牙,卻不能頂撞這位老祖宗,只能低頭受下。
“寧丫頭和存丫頭的事兒我聽說了。”
江老祖眼睛稍稍睜開了一條縫,精明的光芒透出。
“你就是沉不住氣,這兩個孩子既可以活著在深宮和西疆度過十年時光,那就證明她們有手段、有謀略。至少,比你這個父親,比爾哥兒、山哥兒那兩個叔叔都要出息!”
老爺子雖已高齡,但中氣十足。
江淮與:“......”
“我且問你,你打算用什么理由把那倆孩子逐出族譜?”
“非江氏血脈。”
說完,避免江老祖繼續罵人,江淮與便借口還有事,趕緊離開了。
見狀,江老祖冷哼一聲。
他伸了個懶腰,把頭靠著椅子,打起了瞌睡,嘴里喃喃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午時一刻
祠堂大開,廟香縈繞。
江老祖還在打囤,只能被人抬至高臺。
江緒盛和江緒心趾高氣揚地站在江淮與的身邊。
江緒盛死死盯著下方的江緒寧、江緒存緩緩走來。
他笑得肆無忌憚。
終于可以甩掉這兩個拖油瓶了,他們江氏今日就將肅清毒瘤,走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
江淮與一步跨出:“各位親族、長輩!今日,我身為江家主君,必須要向大家坦言一事。”
“我之長女緒寧、次女緒存,其實皆為妻子曹氏與人私通所生,并非我江氏血脈!這二十多年來,我顧忌曹家顏面、江家名聲,一忍再忍!直至今日,二女闖下滔天大禍,眼看就要連累滿門,這才不得不揭露真相,逐二人出族譜!”
“即日起,江氏一族的興旺繁榮,皆與她們無關。同樣,二人是生是死,更與江氏無關!”
江淮與一手一個牽起江緒心和江緒盛的手,故作痛哭顫:“往后,我之血脈,唯有女緒心、兒緒盛!”
“你放屁!”
一道粗口打碎了祠堂的肅穆。
眾人轉首望去,只見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正摟著一半清醒一半昏迷的曹氏出現在門口。
“心姐兒和盛哥兒都是我的孩子!不信,來問你的夫人曹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