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族人齊齊顫巍高喊:“求殿下饒恕!”
“饒恕?”
裴澈冷哼一聲:“宸妃娘娘乃天子寵妃,協領六宮,何等尊貴?柔安公主乃天子義妹,為質十年,勞苦功高!而你們這群,只知吃人肉、吸人血的國之蠹蟲,卻敢倒反天罡,將她們二人逐出族譜?”
“好啊,既然祠堂都開了。那今日,必要有幾個名字從江氏族譜里剔出去,否則,不是白白驚擾了祖先?”
裴澈眉眼泛著一股狠戾,一心要為某人出這口惡氣:“謝枕何在!”
“臣在。”
謝枕從一旁而出,不知從哪里換上了一身絳色官服,邁著步伐緩步走來,躬身:“太子殿下。”
“謝卿一向多智擅謀,深得父皇器重。細算起來,你也是江氏一族的女婿。今日之事,是家事,亦是國事,由你決斷,最好不過。”
裴澈一攤手,隨侍的內監立即將東宮令遞上。
“孤賜你東宮令,凡詢問之人,若有一字為假,即刻斬殺,不容存疑!”
一聲令下,東宮禁衛便如魚龍貫出,紛紛拔刀,將江氏眾人團團圍住。
謝枕恭敬接過:“臣,遵令。”
高臺上,江老祖早沒了困意。
他單手支頤,眼睛睜得渾圓,饒有興致地看著下方的大戲,生怕漏看一點細枝末節。
很快,內侍搬來了幾把桌椅。
“宸母妃,您身子單薄,隨兒臣一道坐下吧。”裴澈轉頭,將一只手臂伸過去。
江緒寧微微皺眉,幾番思量,最后還是將手輕輕搭在了裴澈的小臂上:“多謝太子。”
裴澈嘴角暗勾,小心帶著江緒寧往前去。
江緒寧忽然回頭:“小二,一起過來。”
“不了阿姐,我有兩句話,想問一問母親。”江緒存望向裴澈:“不知太子殿下,可允?”
裴澈心情不錯,點頭:“允。”
江緒寧知她心底有打算,便就隨她去了。
這時,江緒盛受了鞭刑,被橫著抬過來,他的背部被打得鮮血淋漓,碎衣和爛肉連在了一起,氣息微弱,只有意識尚存,連句利落的整話都說不出。
“天爺呀,盛哥兒!”
江緒心見到弟弟被打成這般模樣,頓時心痛如絞。
謝枕瞥了一眼:“還活著?”
“回世子,喂了一口參湯吊命,暫不會死。”
“長安侯。”
謝枕眉宇肅穆,指著和尚廣博,說道:“我已遣人查過,他法號廣博,的確是慈恩寺后山的一名守寺僧。所謂守寺僧,諸位都是常年混跡盛京之人,想來不必我多費口舌解釋吧?”
江淮與抬頭,一雙眼睛被血絲覆蓋完全覆蓋。
他聲音沙啞:“姑爺,你我可是一家人。”
“世家大族,誰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吶!我長安侯府若聲名盡毀,她江緒存又能得什么好?!”
“長安侯府毀了,還有信國公府!信國公府毀了,還有我謝枕給她撐著!”
謝枕的聲音低啞、冰冷,透著壓抑已久的怒火。
前世就是這樣,今生還是這樣,他們永遠只會拿家族去壓江緒存!
可這些人,除了和她有一點該死的、斷不掉的血脈之外,還有什么關系值得她耗盡一輩子去保護?!
有時,謝枕真的很慶幸自己能重生回來,及時救下瀕死的江緒寧,讓江緒存在人世間還有一分牽掛。
只要江緒寧活著,江緒存就有親人在側,就有姐姐疼愛,她會為了江緒寧和長安侯府的人斗下去,更會為了江緒寧好好活下去。
他不想再看見那個身形枯槁,靈魂皆泯,只剩一具皮肉在身的國公府江老夫人。
那一邊,江緒存杏眸微縮。
謝枕究竟在搞什么?
他們商量好的,在外人面前要做出感情不和的樣子,不然,今早在皇家別苑演的戲不就不靈?
他先是非要跟著來江家,估計太子的到來也和他脫不了關系,如今又這么維護自己,究竟在圖謀什么?
許是察覺到了江緒存探究的目光,謝枕匆匆收了情緒,他一招手,護衛便將廣博與神志不清的曹氏給帶了上來。
謝枕:“廣博,你的證據呢?”
“稟世子,證據在此!”
廣博拿出一本厚重泛黃的冊子,高舉過頭頂。
“我慈恩寺紅樓辦事一向妥帖,凡往來恩客,其姓名、時間、次數皆會一一記錄在冊!”
護衛拿了上來。
廣博大聲道:“言語可以作假,但墨水暈染和紙張泛黃的時間卻做不得假!江侯總不能說,貧僧十五年前未卜先知,胡寫了幾段就為了今日來污蔑吧?”
謝枕查驗了幾眼,便讓人去呈給裴澈看。
謝枕說的:“無論是按筆墨痕跡,亦或是紙張新舊,都和方才所言時間對得上。”
江淮與雙目充血,只覺喉頭腥甜。
“世子殿下!斷案講究人證、物證。就算是捉奸,也得捉奸在床吧?且不說這沒頭沒尾的冊子能不能當物證,單說人證又在何處?這死禿驢的話做不得數,而我妻曹氏,如今也被奸人所害而神志不清,如何證明緒心、緒盛非我血脈?”
“好。”
江緒存跨步而出,神色冷淡:“都說兒女是否親生,父親說的做不得數,唯有母親,心知肚明。那就讓母親,親口說說吧。”
聞言,江淮與猛地直起身子,曹氏如今這副癡傻模樣,還能問出什么話來?
“母親。”
江緒存微微彎腰,視線與曹氏齊平,聲音帶著一點蠱惑:“母親,天亮了,您該醒一醒了,這上下幾十號人都等著您呢。
“母親,我是誰?”
忽然,曹氏一下坐正了身子,目光逐漸回神:“你是我的二女兒,江緒存。”
“天哪!大嫂竟真的清醒過來了!”
“是啊,母女之情,真是感天動地,奇跡呀!”
江緒存微勾唇角。
她讓江緒心喂給曹氏的丹藥,的確是解藥,但里面摻雜了一只她從西疆帶回來的小蠱蟲。
這蠱極通靈性。
認主后只要用火嚇一嚇它,然后把它喂進人的身體,之后你不管問那個人什么話,她都會如實回答。
此蠱壽命極長,在這世上幾乎沒有天敵,若想讓它出來,只需吹響特定的哨音,它就會從喉口爬出。
她管這蠱,叫膽小蠱。
“母親,我的生父是誰?”
曹氏默了一陣,緩緩道:“長安侯,江淮與。”
“母親還記得長姐嗎?”
曹氏點頭:“記得,江緒寧。”
“沒錯,長姐的生父是誰?”
曹氏的回答逐漸熟練:“也是江淮與。”
江緒存露出一抹微笑,繼續問:“母親,四妹妹緒心和五弟弟緒盛,也是父親的親生兒女嗎?”
全場鴉雀無聲,寂靜到仿佛每個人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聽。
“他們的生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