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去外頭候著吧。”
謝枕將人趕了回去,轉而對江緒存說道:“我自己去,你別回府了,太子應該還在門外,隨他入宮去見皇后吧。”
“你都聽到了?”
江緒存略感詫異,方才他分明在和廣博說話,是怎么注意到她這里的?
“霍皇后可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給出的機會當然只有一次。你若真想搭上她這條船,趁裴澈還在,追上去。”
謝枕神色自若,一點沒有慌張:“事情了結前,信國公府先別回了,正好立冬、立夏、白芷都在皇家別苑,你......”
江緒存打斷了她的話:“你有膽子讓我殺霍茂,就沒想過萬一謝氏一族罹難,你身為世子又如何能逃脫罪責?謝枕,你這種人,我不信你沒為自己想過退路。”
若謝枕沒有聽錯,她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陛下也不保你?”
“陛下若出手保我,不就說明信國公府所做一切皆是陛下授意?”
所有的生路全被堵死,江緒存情急之下抓著謝枕寬大袖袍的手也隨之緩緩滑落。
“行了,逗你玩兒的。”
謝枕漫不經心地一聳肩:“你忘了?我不僅是國公府世子,更有官職傍身,沒有確鑿證據,即便是霍從鶴也不可輕易動我。”
江緒存目光復雜多變,想說點什么,但又實在難以開口。
見她良久無言,謝枕微微嘆了口氣。
“別想了,快去吧。”
他走向江緒寧,彎腰一禮:“長姐,府里有事,我先行一步。”
江緒寧點頭:“若有要幫襯的地方,盡管開口。”
“多謝長姐。”
說完,謝枕便轉身離去,廣博和尚也跟著他走了。
江緒寧緩步走至江緒存身側。
只見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
江緒寧猶豫思量了好久,最后說道:“如果一定要投靠霍皇后才能扭轉局勢,那就去吧。”
她與霍落,乃是私怨。
若緒存真能從她那里得到一些助益,為何不去?
“阿姐......”
江緒存詫異抬眸。
“小二,你長大了,阿姐這樣的羸弱身子實在幫不了你什么,只盼你與洪水猛獸周旋時,切記處處留心,保命為上。不管遇到什么,都要盡可能活著回來,別忘了,家里還有人在等。”
江緒寧雙目微紅,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她本就身患花柳,還有劇毒在身,今日能支撐這么久,已是殊為不易。
“是,我都記下了,阿姐。”
江緒存剛一踏出長安侯府,便見裴澈正坐在一輛樸素狹小的馬車里。
他說道:“江二娘子,后面那輛馬車是給你準備的,快走吧,時辰不早了,再晚一點,就該誤了母妃禮佛的時辰了。”
霍皇后給的這張宮令顯然比裴澈這個太子殿下還要好用,江緒存在東華門亮出令牌后,便立即有人帶她從小道往椒房殿去。
然而,裴澈卻還需留在門外,等著一層層核查驗證無誤確是太子本人之后才能入宮。
椒房殿
霍皇后已將一眾侍女和內監都清退了出去,身邊唯留一個貼身心腹韓嬤嬤隨侍。
她妝容精致,但穿著隨意,完全不像一國之母,甚至只有一件輕薄的透明紅紗覆蓋于身。
“韓嬤嬤你瞧,她和宸妃長得多像,這才是親生姐妹的模樣嘛。”
韓嬤嬤應聲道:“是啊,上回宮宴,娘娘見了長安侯家的四女兒就說不像宸妃,如今想來,真是一語中的,令人佩服。”
聞言,江緒存一斂眸,都說霍皇后手眼通天,今日一觀,果然不假。
這事出了還沒半個時辰吧,且在場的都是江氏族人,竟然這么快就傳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哎,本宮很是好奇呀,你長姐是怎么同意你來本宮這里的?”
霍皇后往鳳鑾座上一靠,裸露的雙腿疊交搭在書案上,還順腳將一本古籍孤本給踹了下去,接連三問:“她就沒生氣?就沒不允?就沒叱罵你?”
“阿姐說,皇后娘娘是世間難得一遇的善人,是大夏臣民的母親。娘娘召見,乃三生有幸,萬世之功,無上榮耀。阿姐怎會生氣?怎會不允?怎會叱罵?”
霍皇后的臉色一下就垮了下去。
江緒寧這妹妹,絕不是省油的燈。
長安侯府也是一群長了豬腦子的東西,有這么個‘寶貝’,卻放去西疆,不送入宮?
“臣婦斗膽一猜,娘娘喚我,是為了花柳之病。可娘娘皮膚白皙如玉,面色極好,不像染花柳的模樣。”
“可這大殿之內有一股極重的脂粉氣味。”江緒存微微抬眸:“臣婦再斗膽一猜,娘娘,用脂粉遮掩并非長久之計,您要看大夫。”
“即便陛下不心疼娘娘,娘娘也該愛護自己才對。”
霍皇后眼睛微瞇:“你的言下之意,今日皇家別苑門外,是陛下指使謝枕不惜犧牲宸妃,也要拖本宮下水?”
“正是。”
“放肆!”
霍皇后鳳眸凌厲,大喝一聲,韓嬤嬤急忙下跪請罪,而江緒存巋然不動。
“你為何不跪?”
江緒存笑著回話:“因為娘娘心里的猜測和臣婦所說是一樣的。故而,臣婦無罪,既然無罪,為何要跪?”
霍皇后一挑眉,冷笑道:“江緒存,你既這般會窺人心思,那你猜一猜,本宮現下在想什么?”
這時,裴澈終于來到了椒房殿,他向霍皇后問安之后就坐去了一旁。
“娘娘在想,幸好當年被選入宮的是長姐,不是臣婦。否則,娘娘又要多一心腹大患了。”
滿宮寂靜無聲,下一秒,霍皇后兀然笑出了聲,看向江緒存目光也從警惕變了成贊賞。
“你長姐的性子,不適合深宮。再待下去,只會磋磨性命,紅顏早逝。你做得對,讓她離宮,或許還能活得長久一些。”
“所以,臣婦心中感激皇后娘娘,給了阿姐一條生路。”
霍家把持朝政數十年,后宮更是由霍皇后一手遮天,即便仁安帝有心放阿姐出宮,若霍皇后咬口不同意,即便仁安帝堅持也沒用。
“同為后妃,只要不觸及本宮的利益,本宮也不介意放她一條生路。可惜,十年了,宸妃與長安侯府一眾都沒有悟到這一點。”
“萬幸,她還有你這么一個妹妹。有心機、有手段,夠狠心。”
聞言,裴澈手中喝茶的動作一頓。
耳邊又響起早上霍皇后對他說的那一句話——
“娶妻當娶江緒存,即便已為人妻,也可殺夫奪妻。澈兒,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