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為了避免產(chǎn)生更多的流言蜚語,謝家一大早就來接親了。
按規(guī)制,謝枕和謝林的婚儀不該在同一天進(jìn)行。
可江淮與卻為了曹氏不能出席女兒大婚這事不被更多人察覺,硬是要求姐妹二人同天出嫁。
他寧可讓江緒存矮一頭,也不想侯府遭受非議。
更讓人奇怪的是,信國公竟也同意讓庶子越了世子。
江家是高嫁,按理說兩位郎君都不用親自來接親,但謝林還是騎著高頭大馬,巴巴地來了。
謝枕只傳了句話過來。
說他無空接親,讓江緒存跟著謝林和江緒心的婚轎過府便是。
為顯江家誠心結(jié)親,江老太太一早就令江緒存和江緒心二人妝齊整,穿著嫁衣在正堂等待。
謝林生了一副好皮囊,面上文質(zhì)彬彬,內(nèi)里卻壞得流膿,是個十足的衣冠禽獸。
他才不顧什么規(guī)矩,快步入堂,拉住了江緒心的手,情意綿綿道:“心兒,我總算娶到你了。”
“林哥哥,你這是......哎呀,二姐姐還在呢,世子說今日不來迎親,你這樣與我親昵,不是惹得姐姐傷心嘛。”
江緒心羞澀低頭,還不忘拉踩一把江緒存。
謝林這才想起。
轉(zhuǎn)身朝江緒存一禮,裝得人模狗樣:“大嫂見諒。兄長公務(wù)繁忙,實(shí)在抽不出空,便由小弟代為接親,還望嫂嫂莫怪。”
“怎會呢?”
江緒存嫣然一笑。
她以掐金繡鳳的鎏金團(tuán)扇遮面,柔聲道:“天家公務(wù),自該慎重對待。二弟身無半職,自然清閑灑脫。總歸你來,我也是高興的。”
謝林啞口無言。
說完,立夏和立冬兩個大丫鬟一左一右扶著她上了婚轎。
江緒心的臉色一下就黑了。
不要急,等謝枕那個短命鬼死了,等林哥哥成為右相,她就會榮封誥命,還會掌天下銀錢,成為大夏第一首富!
看著濃情蜜意的江緒心和謝林,江緒存心中驀然有一個想法升起。
江緒心應(yīng)該是比她早回來。
可一月時間,她就能搭上謝林這個花花太歲?又或者說,前世今生,早在換親之前,江緒心和謝林就早有私情?
那后來江緒心守寡的幾十年,她和謝林.....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直至婚儀結(jié)束,謝枕還是沒露面。
信國公夫婦許是覺得這樣實(shí)在不妥,拜天地父母時對著江緒存好一頓夸贊,賜下無數(shù)珍寶。
而對于夫婦雙全的謝林和江緒心卻不怎么搭理,只簡單囑咐了兩句,按著規(guī)矩賜了一對玉鐲。
江緒存規(guī)矩禮數(shù)皆全,她一一回禮,面上沒半分不悅,在眾多賓客異樣的眼光中獨(dú)自前往婚房。
她脊背挺直,背影孤寂,更讓國公夫婦心疼這個兒媳。
江緒存來到婚房,立夏和立冬合上門窗,她把團(tuán)扇一扔,整個人呈一個大字躺在榻上。
立夏覺得江緒存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
今日婚儀謝枕從頭到尾都沒出現(xiàn),不就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他壓根兒不在乎這個世子妃嗎?
這讓姑娘往后在盛京世家內(nèi)眷里該如何立足?
“姑娘,世子這樣太過分了,不接親就算了,怎么能拜天地父母都讓您一個人!”
“無所謂。”
江緒存閉上眼:“反正我也不待見他。”
立夏不明所以。
這才大婚,怎么姑娘就一副心如枯槁的?
立冬出言安撫:“世子今日雖說沒給咱們面子,但至少讓我們知道,他永遠(yuǎn)不會是我們的靠山,往后也就不用對他抱有期待了。”
立冬和立夏是孿生姐妹,從小跟著她。
立冬是唯一一個隨江緒存前往西疆為質(zhì)的人,所以她深知江緒存的種種不易。
立夏雖沒去西疆,但十年間常常寫信寄往,一直忠心耿耿地等著江緒存歸府。
前世,她被政敵暗殺,生死一線之際,是立夏以身擋劍,救了她。
至于立冬,謝林告訴自己她是病死的,直到后來她才知道,原來立冬一直被謝林暗中玩弄欺凌,染了花柳,不愿茍活,最后吞金而死。
即便現(xiàn)在想起,江緒存都心痛得幾近窒息。
話本里說,重生的大多上輩子都是蠢死的。
老天爺一定是覺得自己上輩子太蠢了,所以才給了她重生的機(jī)會。
今生,她絕不會讓身邊人再受一點(diǎn)傷害!
她說:“立冬,你幫我在國公府悄悄打探一個叫沈正的人。”
沈正身世成謎,她只偶爾聽信國公說他和謝家有一段淵源。
她和沈正是不死不休的對家沒錯。
可依沈正的秉性,不會是暗中下毒的人,但前世死前,謝林和江淮與夫婦又為何要大叫沈正?
立冬頭一回聽這個名字,但她不多問,只應(yīng)聲領(lǐng)命。
門被敲響,一個婢女走了進(jìn)來:“世子妃。”
江緒存爬起來,愣住了。
“奴婢白芷,是主母親點(diǎn)來的管事丫鬟。”
她生了一副機(jī)靈樣,禮數(shù)也妥當(dāng):“世子正在前院宴飲,您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奴婢。”
過去,白芷是被國公夫人派去江緒心身邊的。
好幾次江緒心仗著世子妃的身份罰跪、賞鞭她時,都是白芷悄悄給她送傷藥和飯食。
或許是因白芷有幾分姿色,還有兩分才氣,江緒心總覺得她不安分,總幻想她會爬上謝枕的床。
猜疑日深,江緒心故意尋了一個打翻御賜之物的錯處,把白芷交給了人牙子發(fā)賣。
等她得到消息尋過去時,好好一個姑娘家已被糟蹋得體無完膚,渾身沒一塊好肉。
江緒存給她贖了身,遍尋名醫(yī),可白芷還是死了。
大夫說她沒了生志,就算強(qiáng)行下猛藥把命留下,也只是一個活死人罷了。
“白芷。”
江緒存輕輕喊了她一聲,白芷被她喚得心尖一顫。
她問:“世子的身體還好嗎?”
她想知道謝枕這身子骨究竟壞到了什么程度,啥時候會死。
白芷愣了一下。
她以為江緒存會問府中錢銀幾何、莊園多少、何人管事諸如此類的問題。
不過,世子妃關(guān)心世子身體康健,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慢著。
白芷稍稍一想,思路就往另一個方向滑去了。
世子絕嗣不舉這事一直被信國公府上下瞞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不該有人知道才對啊!
她磕巴道:“婚......婚前,按照慣例,府上會請大夫?qū)iT來,來查看這個。大夫都說世子很,很好。”
天老爺啊,說假話遭雷劈啊!
“噢。”
江緒存了然點(diǎn)頭。
看來謝枕患的病,是連大夫都瞧不出的絕癥啊。
她給白芷指了住處,讓立冬帶她去收拾,立夏則擼了袖子說要去謝林的秋梧院打探消息。
亥時一刻,
前院的宴席早散了場。
立夏一臉憤懣不平地來說秋梧院已經(jīng)叫了四次水,可謝枕至今不見人影!
聞言,江緒存不免笑出聲。
一個時辰就叫了四次水?
看來謝林虛的一如既往啊。
立夏以為自家姑娘是被這對狗男女給氣笑了,于是更替她委屈。
臨近子時,江緒存也不等了,催著立夏去休息,自己簡單沐浴換衣后也躺下了。
前世,她和這短命的大伯哥只有幾面之緣。
她也曾為了謝林想去搞死謝枕,但不管她用什么計(jì)謀,都像是一拳頭錘在棉花上,翻不起半點(diǎn)波瀾。
再過了不久,他自己就死了。
想著想著,江緒存就睡過去了。
窗外,雷聲轟鳴,天河倒灌,一道銀白閃電劈砍而下。
她猛地驚起。
紗幔被吹起,房門大敞,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絳衣官袍的男子,也不知他究竟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