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四月,煙雨朦朧。
沈瑜站在沈氏繡坊二樓的窗前,纖細的手指輕輕撥開青竹簾子,望著外面被雨水洗得發亮的青石板路。一陣帶著花香的風拂過,吹起她耳邊幾縷散落的發絲。
"小姐,賬本都拿來了。"丫鬟青竹捧著一摞賬冊走進來,輕輕放在紅木雕花案幾上。
沈瑜收回目光,微微頷首。她今日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襦裙,腰間系著一條繡有蘭草的絲絳,襯得她膚若凝脂,眉目如畫。只是那雙杏眼中,此刻卻含著一絲凝重。
"上個月的出貨記錄可有異常?"沈瑜翻開最上面的一本賬冊,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滑動。
青竹猶豫了一下:"周師傅說,近來碼頭那邊有些不對勁。咱們家的絲綢明明只出了三十匹,可稅單上卻記了五十匹。"
沈瑜的手指頓住了。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二十匹的差額,可不是小數目。"
"老爺說可能是稅吏記錯了,讓周叔去衙門更正就是。"青竹小聲道。
沈瑜合上賬本,唇角微微抿起:"這已經是三個月來第三次'記錯'了。"她站起身,裙裾如水般垂落,"備轎,我要去碼頭看看。"
"小姐,外面下雨呢,而且..."青竹欲言又止。
沈瑜明白她的顧慮。沈家大小姐拋頭露面去碼頭查賬,傳出去確實不妥。她眼珠一轉,忽然笑了:"去把我那套男裝拿來。"
半個時辰后,一位俊俏的"少年公子"從沈府側門走出。沈瑜將頭發束起,戴了一頂青紗冠,身穿月白色直裰,腰間掛著一枚羊脂玉佩,活脫脫一個富家小公子模樣。
"小姐...不,公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青竹也換上了小廝裝扮,緊張地跟在后面。
沈瑜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怕什么,咱們江南女子出門游玩扮男裝又不是什么新鮮事。再說,這樣行事方便。"
碼頭上人來人往,各色貨物堆積如山。沈瑜裝作閑逛,實則暗中觀察著標有沈家印記的貨箱。她注意到有幾箱絲綢被單獨放在一旁,與正常出貨的箱子不同。
"這位小哥,這些貨是要運往何處?"沈瑜上前,問一個正在清點貨物的伙計。
那伙計抬頭,見是個衣著華貴的小公子,不敢怠慢:"回公子的話,這是要運往京城的沈家上等絲綢。"
沈瑜心中一動:"哦?我聽說沈家這月只出了三十匹,怎么看起來不止啊?"
伙計臉色微變,正要回答,一個低沉悅耳的男聲從身后傳來:"這位公子好眼力。"
沈瑜轉身,只見一位身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男子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一雙眼睛如墨般深邃,此刻正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她。
"在下蕭瑾,做點絲綢生意。"男子拱手一禮,"公子對沈家絲綢如此了解,莫非是沈家人?"
沈瑜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露分毫:"蕭公子說笑了,我只是常買沈家的料子,略知一二罷了。"
蕭瑾走近幾步,沈瑜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混著雨后的清新,意外地好聞。
"這批貨確實有問題。"蕭瑾壓低聲音道,"我懷疑有人利用沈家的名義走私。"
沈瑜瞇起眼睛:"蕭公子為何告訴我這些?"
"直覺。"蕭瑾唇角微揚,"我覺得公子不是普通人。"
兩人正說話間,那伙計突然匆匆離開。沈瑜敏銳地注意到碼頭暗處有幾個彪形大漢正向這邊張望。
"公子還是快些離開為好。"蕭瑾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這里不太平。"
沈瑜心中一凜,但倔強性子讓她不愿退縮:"我自有分寸,不勞蕭公子費心。"
蕭瑾還想說什么,卻見那幾個大漢已經朝這邊走來。他眉頭一皺,突然伸手拉住沈瑜的手腕:"得罪了。"
沈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蕭瑾帶著快步穿過貨堆,轉入一條小巷。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叫罵聲。
"你做什么!"沈瑜掙扎著想甩開他的手。
"別動,他們在追我們。"蕭瑾的聲音不容置疑,"公子若不想惹麻煩,就跟我走。"
七拐八繞后,兩人終于甩掉了追兵。沈瑜氣喘吁吁地靠在墻上,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蕭瑾握著。那手掌寬厚溫暖,讓她莫名感到安心。
"多謝蕭公子相助。"沈瑜抽回手,整理了一下衣冠,"不過我還是不明白,那些人為何要追我們?"
蕭瑾目光深沉:"因為他們不想讓人知道那批貨的秘密。"他從袖中取出一塊絲綢碎片,"這是我剛才趁亂從那箱子里取出的,公子請看。"
沈瑜接過一看,臉色頓變。這絲綢上繡著精致的鳳凰圖案,針法獨特,正是沈家不外傳的"鳳穿牡丹"技法。而這種技法,沈家今年根本沒有對外出貨。
"這...這不可能..."沈瑜喃喃道。
蕭瑾凝視著她:"現在公子可以告訴我真實身份了嗎?"
沈瑜抬頭對上他的眼睛,猶豫片刻,終于輕聲道:"沈瑜,沈家獨女。"
蕭瑾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鄭重行禮:"原來是沈小姐,失禮了。"
雨又下了起來,滴答滴答地打在青石板上。沈瑜望著眼前這個神秘的男子,心中充滿疑問:"蕭公子究竟是誰?為何對這些事如此了解?"
蕭瑾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在下確實做絲綢生意,不過也替朝廷查些案子。這批走私的絲綢,可能牽扯到一樁大案。"
沈瑜看著那塊刻有龍紋的玉佩,心頭一震——這是朝廷欽差的信物!
天色漸暗,蕭瑾將沈瑜送到離沈府不遠的地方:"沈小姐今日所見所聞,還請暫時保密。我會再聯系你。"
沈瑜點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中思緒萬千。
回府路上,沈瑜一直在思考今日的奇遇。轉過一個街角,忽然眼前一黑,一個麻袋當頭罩下!她還沒來得及呼救,就感到后腦一陣劇痛,隨即失去了知覺。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蕭瑾的聲音,然后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