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輕佻,可他的眼神里沒有半分**,只有商人對利益的精明算計。
他在試探她的底線,她的價值。
宋瀟因蒼白的臉上反而漾開一抹驚心動魄的笑意。
“賀先生說笑了。我這種落魄千金,蒲柳之姿,哪入得了您的眼。”
她話鋒一轉,透出與她外表截然相反的冷靜與銳利,“我用一個消息,換賀先生幫我一個忙,如何?”
“哦?”賀尋顯然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我二叔宋兆季,早就和鄭家搭上了線,想把我嫁給鄭家那個傻兒子,以此換取鄭家在城建項目上對他的支持。”
港城的地產生意是塊巨肥的肉,多少人盯著,他初來乍到,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宋瀟因拋出的,是一個他無法拒絕的誘餌。
“所以?”
“所以,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一個能讓我二叔無法再用‘聯姻’拿捏我的理由。”
“而你,賀先生,就是這個理由。”
賀尋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手上的鉑金戒指。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還要狠。
她不僅要在絕境中翻盤,還要借他的手,將宋兆季一軍。
“你想讓我,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去宋家登門拜訪?”
賀尋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帶了些許欣賞。
“不止。”宋瀟因搖頭。
“我要全港城的媒體都知道,澳門來的賀尋,在慈山寺的綁架大火中救了宋家大小姐。我要你,去宋家,當著所有人的面,向我二叔,討一份天大的‘好處’。”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宋瀟因,現在是他賀尋護著的人。
宋兆季再想動她,就得掂量掂量,得罪賀尋的下場。
這是一場豪賭。
她賭賀尋的野心,賭他需要一個打入港城上流社會的契機。
而她,就是他最好的踏板。
賀尋看著她,看了很久。
眼前的女人,渾身濕透,衣衫襤褸,發絲上還沾著灰燼,像一只落難的鳳凰。
可她的眼睛里,沒有絲毫怯懦和乞求,只有熊熊燃燒的野心和不顧一切的決絕。
與他,是同類。
“宋小姐,你知不知道,跟魔鬼做交易,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知道。”宋瀟因毫不猶豫地回答,“但總好過,被送到屠宰場,任人宰割。”
四目相對,良久。
“好。”
“明天一早,港城所有報紙的頭條,都會是我的名字。”
他看著她,似笑非笑。
“至于‘好處’……宋小姐,希望到時候,宋家給得起。”
*
次日。
《東方日報》刊登了一則新聞——【澳城猛龍過江,火海勇救宋家千金】
而以辛辣聞名的《蘋果日報》,則用了一個曖昧不清的問句作為引子:【小神女一夜未歸,貞潔成謎?】
字字句句都在暗示,這位素有“觀音面”美稱的大小姐,在綁匪與那位過江猛龍之間,恐怕早已發生了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
流言如瘟疫,在早茶餐廳的閑談中,在甲級寫字樓的茶水間里,在貴婦們的私人牌局上,迅速發酵。
宋瀟因的名字,夾雜著同情、覬覦,與幸災樂禍的惡意,傳遍了港城的每一個角落。
她失貞了。
她被那個澳門來的賀尋……玩弄了。
宋家這下,臉可丟盡了。
……
山頂,宋家大宅。
這里是宋瀟因從小長大的地方,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刻著她父親宋清平的印記。
而此刻,這里卻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宋兆季以為她死了。
或者說,他篤定,那個叫賀尋的男人,在“救”下她之后,會用他自己的方式,讓她徹底“消失”。
一個被綁架、失了清白的落魄千金,對賀尋那種人來說,除了短暫的利用價值,還能剩下什么?
所以他今晚,心情極好。
宋兆季正與鄭氏集團的董事長鄭裕同談笑風生。
鄭裕同的身邊,站著他那個目光呆滯的傻兒子。
“兆季兄,瀟因侄女的事,真是可惜了。”
鄭裕同故作惋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你放心,我們兩家的合作,不會受影響。”
宋兆季深吸一口雪茄,吐出濃白的煙圈。
“后生女,總要吃點苦頭才知天高地厚。”他語氣里是藏不住的快意,“她不聽話,我也是沒辦法。不過也好,省了些麻煩。”
一個死了的、或者聲名狼藉的侄女,自然再也礙不著他將宋氏集團徹底收入囊中的康莊大道。
鄭裕同會意地笑了,舉起手中的香檳:“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宴會廳里,華爾茲舞曲流淌,賓客們言笑晏晏。
沒有人記得,這座大宅真正的主人,此刻正身陷在怎樣不堪的流言蜚語之中。
就在這時,傳來一陣騷動。
宴會廳里的人紛紛好奇地向門口望去。
一輛白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在數十家媒體的長槍短炮的簇擁下,靜靜地駛入了宋家大宅的庭院。
白色。
在這樣喜慶的場合,用這樣素凈甚至帶了些許哀悼意味的顏色,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先落地的,是一只纏繞著鉆石流蘇的Dior高跟鞋。
緊接著,一道身影,從車里走了出來。
她穿了一襲Dior純白高定長裙,像月光凝成的紗,將她包裹。
長發挽成一個松散而優雅的發髻,露出那張活在傳說中的“觀音面”。
圣潔,冰冷,帶著不容侵犯的疏離感。
哪里有半分報紙上寫的狼狽與不堪?
宋兆季像是白日見了鬼,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
怎么可能?
她怎么會在這里?
她不是應該……
宋瀟因停在了他的面前。
她微微仰起頭,看著這個親手將她推入地獄的二叔,忽然漾開一抹極淡的笑。
她朱唇輕啟:“二叔,”
“屋企咁熱鬧,點解唔叫我?”
(家里這么熱鬧,為什么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