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殺機》
金猙的腳掌掠過樹梢,帶起一陣旋風。阿蠻緊緊抓住它金白色的鬃毛,強風刮得她睜不開眼。恢復味覺后,所有感官都變得異常敏銳——她能嘗到風中攜帶的遠方炊煙的炭火味,能聞出三里外河流的濕潤氣息,甚至能聽到四郎在她懷中加速的心跳。
"太快了!"四郎既害怕又興奮地尖叫,小手死死攥著金猙的頸毛。
守護獸的速度遠超最快駿馬,終南山的輪廓早已消失在身后。按照這個速度,日落前就能抵達長安。但阿蠻心頭的不安卻越來越重——她抬頭望向京城方向,發現天際線處盤旋著一團詭異的黑霧,普通人或許會以為是雨云,但她能嘗出那霧中令人作嘔的甜膩。
"金猙,慢一點。"她拍拍守護獸的肩膀,"前方不對勁。"
金猙立刻減速,落在一處小山崗上。它額間金瞳睜開,望向遠方,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噬味魔的氣息...比往常濃烈十倍不止。"
阿蠻滑下守護獸的背,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前輕嗅。泥土中混雜著微弱的硫磺味和某種**的甜腥——這是黑鼎會大規模行動時留下的痕跡。她突然想起什么,從行囊中取出顧沉給的地圖。
"從這里回長安有兩條路。"她指著地圖上的標記,"官道平坦但必經落鷹峽,小路隱蔽但要穿過沼澤。"
四郎湊過來,腕上的味鼎紋微微發亮:"阿姐,走小路吧。官道上有...壞味道。"
金猙的金瞳轉向小男孩:"鼎語者的直覺不容忽視。但沼澤對現在的你來說太危險。"
阿蠻沉思片刻,突然嘗到舌尖泛起一絲金屬味——這是她新獲得的能力在預警。她猛地抬頭,看向官道方向:"不對,兩路都有埋伏!"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遠處落鷹峽方向驚起一群飛鳥,接著是隱約的金屬碰撞聲。金猙全身毛發豎起,三條金紋尾如扇子般展開:"至少二十人,帶著黑鼎武器。"
阿蠻迅速分析形勢:"他們知道我們會避開官道,所以小路埋伏更重。但官道地形狹窄,一旦被堵住進退兩難..."
"那就闖過去。"金猙昂起頭,金瞳中閃過一絲戰意,"正好試試這副新身體。"
四郎突然捂住手腕,味鼎紋閃爍不定:"等等...他們帶了食物...被污染的食物!"
阿蠻和金猙同時看向小男孩。四郎閉上眼睛,似乎在努力解讀味鼎紋傳來的信息:"干糧...摻了黑鼎粉末...打算撒在路上...馬匹聞到就會發狂..."
"好歹毒的計劃。"金猙冷笑,"但對我們無效。"
阿蠻檢查了下腰間的菜刀——自從靈泉凈化后,刀身上的銀光變成了淡淡的金色。她深吸一口氣,做出決定:"走官道,但不要硬闖。金猙,你能帶我們翻越落鷹峽兩側的山崖嗎?"
守護獸估算了下距離:"可以,但需要消耗大量靈力。之后可能無法維持完全形態。"
"足夠了。"阿蠻抱起四郎,"只要突破最危險的峽谷段,后面就暢通無阻。"
計劃已定,金猙再次馱起兩人,這次它不再御風狂奔,而是利用樹林掩護悄無聲息地接近落鷹峽。隨著距離縮短,阿蠻的感官捕捉到越來越多細節——鐵銹味說明敵人帶著新打磨的武器,汗酸味暗示他們已經埋伏多時,還有那股揮之不去的甜膩,是黑鼎會成員特有的氣息。
落鷹峽如其名,兩側山崖如雄鷹展翅,中間官道僅容兩輛馬車并行。金猙在距離峽谷一里處停下,示意阿蠻和四郎隱蔽。
"山崖上十個,峽谷入口五個,出口五個。"金猙的金瞳穿透巖石,"都帶著黑鼎長矛和那種毒干糧。"
阿蠻瞇起眼睛,突然捕捉到一絲不協調的氣味:"等等...還有別人...在峽谷西側的小路上..."她細細分辨著空氣中的信息,"馬糞...茶葉...和...偽裝過的甜膩!是商隊!黑鼎會偽裝成了商隊!"
四郎緊張地抓住她的袖子:"阿姐,我們被包圍了?"
"不,是他們準備了兩套方案。"阿蠻冷笑,"如果我們在峽谷中伏,商隊就是第二道防線;如果我們避開峽谷走小路,商隊就是誘餌,把我們引入沼澤埋伏。"
金猙的尾巴輕輕拍打地面:"聰明。但還不夠聰明。"它看向阿蠻,"計劃變更?"
阿蠻點頭:"我們主動出擊。先解決商隊,奪取他們的馬車偽裝通過峽谷。"
行動迅速展開。金猙帶著兩人繞到西側小路,果然發現一支由五輛馬車組成的"商隊"。表面上看是普通的茶葉商人,但阿蠻能聞出馬車夾層中的黑鼎氣息,而四郎的味鼎紋則對那些人腰間的水囊起了強烈反應——里面裝的絕不是普通飲水。
"我去解決守衛,你們控制馬車。"金猙低聲道,身形如一道金白閃電竄出。
阿蠻和四郎借著灌木掩護接近最后一輛馬車。車旁的兩個"商人"正在交談,完全沒注意到危險臨近。
"...鼎語者真的會走這條路?""黑鼎之主說他們必經過這里,等著就——"
話音未落,金猙已經解決了遠處的三個守衛。剩下兩人剛轉身,阿蠻的菜刀已經抵住一人咽喉,另一人被四郎突然亮起的味鼎紋晃花了眼。
"別動。"阿蠻的聲音冷得像冰,"告訴我黑鼎會的全盤計劃。"
被制住的"商人"突然獰笑,臉上的皮膚開始蠕動:"你們...逃不掉的...長安已經..."他的眼球突然變黑,嘴角流出黑色黏液。
阿蠻迅速后退,同時捂住四郎的眼睛。那人如同充氣般膨脹,然后"砰"地一聲爆開,黑色液體濺射到周圍草木上,立刻腐蝕出一片焦黑。
"自爆陷阱!"金猙從遠處躍回,"快離開這里!"
三人剛撤出數丈,其余四輛馬車接連爆炸,黑色液體如同雨點般灑落。金猙用身體護住阿蠻和四郎,三條尾巴形成防護罩,但還是有幾滴黑液穿透防御,灼傷了它的后腿。
"金猙!"四郎心疼地看著守護獸被腐蝕的皮毛。
"沒事。"金猙咬牙道,"比起這個,我們觸發了警報。"
果然,落鷹峽方向傳來急促的哨聲,埋伏的黑鼎會成員正朝這邊集結。阿蠻數了數,至少十五人全副武裝地沖過來,為首的舉著一面黑鼎旗幟,旗面上用金線繡著詭異的符文。
"跑不掉了。"阿蠻抽出菜刀,刀身金光大盛,"準備戰斗。"
金猙擋在兩人前面,金瞳完全睜開:"退后,讓我——"
它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箭雨打斷。數十支羽箭從樹林中射出,精準地命中沖在最前面的黑鼎會成員。阿蠻驚訝地轉頭,看到喬大郎高大的身影從樹后走出,身后跟著二十余名鐵骨族戰士,每人手中都握著特制的長弓。
"喬大哥!"四郎歡呼雀躍。
喬大郎大步走來,銅鈴般的眼睛掃視著戰場:"看到金光照耀天際,就知道是你們回來了。"他指向那些中箭倒地的黑袍人,"黑鼎會最近活動頻繁,我們奉命巡查周邊。"
阿蠻剛要道謝,突然嘗到舌尖一陣刺痛——這是新能力在強烈預警。她猛地推開喬大郎:"小心!沒死透!"
果然,那些中箭的黑袍人一個個扭曲著爬起,箭傷處涌出黑色物質,形成新的肢體。他們發出非人的嚎叫,速度比之前更快地撲來。
"結陣!"喬大郎大喝一聲,鐵骨族戰士立刻組成防御圓陣,長矛對外。
金猙長嘯一聲,躍入戰團。它新生的金瞳射出刺目光芒,被照到的黑袍人動作立刻遲緩,黑色物質如同遇到烈日的雪般消融。阿蠻也沒閑著,她的菜刀每次揮出都帶起一道金光,被擊中的敵人傷口無法愈合。
"阿姐!左邊!"四郎突然大喊。
阿蠻轉身,看到一個黑袍人正偷偷摸摸地試圖繞后。她一個箭步沖上前,菜刀橫斬,那人倉促舉起的黑鼎長矛應聲而斷。但令她驚訝的是,斷裂的矛頭突然噴出一股黑霧,直撲面門。
千鈞一發之際,阿蠻本能地揮動菜刀,刀身上的金光竟然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擋住了黑霧。她來不及驚訝,順勢一個回旋踢將敵人踹飛,那人撞在樹上,噴出一口黑血。
"干得好!"喬大郎揮舞著戰斧劈開一個黑袍人,"這些家伙比往常難纏!"
戰斗持續了約莫一刻鐘,最后一個黑袍人在金猙的利爪下化為黑煙。鐵骨族戰士有三人受了輕傷,傷口泛著不祥的黑色。阿蠻立刻取出孫藥郎給的草藥,搗碎敷在傷處,黑色很快褪去。
"你們怎么找到我們的?"四郎好奇地問喬大郎。
大漢擦了擦斧頭上的黑漬:"金猙蛻變時產生的金光十里外都看得見。顧沉派了斥候全天候監視終南山方向。"他臉色突然凝重,"京城情況不妙,黑鼎會控制了東市和西市的所有食肆,正在向鼎味學堂集結。"
阿蠻心頭一緊:"學堂有危險!"
"顧沉已經調集金吾衛防守,但..."喬大郎欲言又止,"朝中可能也有他們的人,命令傳達不暢。"
金猙檢查了下自己的傷勢,金瞳中閃過一絲憂慮:"我需要休息才能恢復靈力。但時間不等人..."
阿蠻望向長安方向,黑霧比剛才更濃了。她突然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味道——恐懼。不是她的,而是來自遠方,來自鼎味學堂的那些學員和老師。
"我們分頭行動。"她做出決定,"喬大哥帶四郎和金猙走安全路線回城;我先行一步,去警告學堂。"
"不行!"四郎和喬大郎異口同聲。
金猙卻若有所思地看著阿蠻:"你有主意了。"
阿蠻點頭,從行囊中取出一個小瓶——這是她從五味靈泉帶出的幾滴泉水:"靈泉賦予我的不只是味覺...還有速度。"她看向眾人震驚的表情,"我能跑得比風還快,但只能維持很短時間。"
四郎還想反對,金猙用尾巴輕輕攔住他:"讓她去吧。這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命運。"
阿蠻蹲下身,平視四郎的眼睛:"保護好自己,我很快就和你們會合。"她又看向喬大郎,"告訴顧沉,黑鼎會可能在水中下毒,讓所有人只喝煮沸過的水。"
交代完畢,阿蠻仰頭飲下瓶中泉水。剎那間,她感到一股熱流從喉嚨蔓延到四肢百骸,世界在她眼中突然變得緩慢——喬大郎眨眼的動作像是被拉長的糖絲,四郎張嘴呼喊的聲音低沉如牛鳴。
"我走了。"她說,聲音在自己聽來也怪異而緩慢。
然后她邁步奔跑。
樹木化作模糊的色塊向后飛掠,風在耳畔呼嘯如雷。阿蠻感到心臟劇烈跳動,幾乎要撞破胸膛。靈泉的力量在血管中燃燒,給予她前所未有的速度,但也帶來撕扯般的疼痛——這力量不是凡人軀體能輕易承受的。
長安城墻如一頭巨獸般出現在視野中。阿蠻沒有減速,而是借著沖力直接躍上垂直的墻面,腳尖輕點磚縫,如履平地般攀上城頭。守城的士兵只感到一陣風吹過,連人影都沒看清。
城內的景象讓阿蠻心頭一緊。街道上行人稀少,許多店鋪關門閉戶。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恐懼的氣息,還有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膩——黑鼎會的標記。她循著最濃烈的氣味向鼎味學堂方向奔去,靈泉的力量開始減弱,雙腿如灌了鉛般沉重。
轉過最后一個街角,鼎味學堂的大門映入眼簾。阿蠻的血液瞬間凍結——學堂外圍著數十名黑袍人,他們手持黑鼎武器,正在沖擊由金吾衛組成的人墻。更可怕的是,學堂上空盤旋著一團黑霧,不斷有黑色物質如雨點般落下,被淋到的金吾衛立刻丟下武器,痛苦地抓撓自己的喉嚨。
阿蠻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即將耗盡的力量,再次加速沖向戰場。菜刀已在手,金光如火焰般纏繞刀身。
她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