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笑笑,“陛下可能不知,老鎮國公與家師關大儒是至交好友。”
“多年前,曾有幸與老師一同去拜訪老鎮國公?!?/p>
只不過,那時候的老鎮國公已經時日無多,連床都下不了。
關文昌便問他,“你這一生都貢獻給了大承,連個妻女都沒有,當年老夫便讓你找個衣缽繼承人,或將你的畢生所學編寫成書,你偏不聽?!?/p>
“這下好了,你一死,這世界上除了我還有什么人能記得你......”
蘇錦還記得,那時候的老鎮國公沒有理會關大儒的嘮叨,只是出神地望著某個方向。
那時候的她才十歲,看不懂那個眼神是什么意思,如今想來,那更像是欣慰?或者不舍?
而今早見到關大儒后,她突然就想起了這件事。
老鎮國公當時看的方向是皇宮的方向,這么一想,說不定老護國公還真可能在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將自己的所學傳了下去。
當然,蘇錦并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葉硯書。
只不過心有所感詐了他一下,而葉硯書的反應也告訴了她,確有其事。
當然,這些都是蘇錦的心里想法,葉硯書并不知道,他還以為是老鎮國公將這件事告訴了關大儒,而關大儒又告訴了蘇錦。
“這件事你沒有告訴別人吧?”
蘇錦搖頭,“沒有,任何人都沒說過。”
對于蘇錦的話,葉硯書還是能相信的,稍微放下了心。
“所以,能不能請陛下割愛?將《無為兵法》送與我?”
說實話,葉硯書是非常舍不得的,老鎮國公是他年幼時的心靈支柱,是他一點點教會自己如何當一個皇帝,也是他這輩子最敬重的人,沒有之一。
而,《無為兵法》是老鎮國公留給他的唯一念想,雖然這些年他早已將兵法背得滾瓜爛熟......
可......想到蘇錦那晚和他制定的計劃,葉硯書只能強忍著不舍點了點頭,“行吧,本來你不提我也是要送與你的。”
蘇錦心里信不知道,反正她表面是信了。
說完了正事,兩人并肩朝著山下走去。
葉硯書很喜歡這樣的氣氛,就好似跟尋常朋友那般閑逛聊天。
未登基前,深宮里的人上至宮妃,下至宮女太監,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的。
而他登基后,他們又換了一副嘴臉,卑躬屈膝伏低做小,不管哪種,葉硯書都不喜歡。
也唯有蘇錦,在沒有外人的地方,與他相處起來更像是朋友,而不是君臣。
山下,楊氏一群人站在樹蔭下等著,看見他們下來,趕忙迎了上去。
“陛下?!币蝗喝讼仁歉实坌辛硕Y,等到葉硯書說了句免禮這才起身。
“陛下,那臣便先告辭了。”蘇錦跟葉硯書辭行。
葉硯書張了張嘴,剛想說朕走累了,去你府上歇息片刻,卻被杜公公的咳嗽聲及時打斷。
“陛下,想必蘇大人府里也有很多事等著處理,時間也不早了,咱們該回宮了。”
葉硯書這才想起來,對哦,今天是蘇運和蘇誠出殯的日子,他上門確實不太好。
“嗯,你們回吧。”
兩撥人各自朝著自己要去的方向離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腳。
蘇府,蘇錦等人剛一進門,路之遙便急匆匆的迎了出來。
她沒有跟隨送葬隊伍一起前往荒山,而是守在蘇府等著眾人回來。
“表姐!”蘇錦點點頭算是回應,勉強的笑了一下。
“之遙,勞煩你幫忙照顧母親一會,表姐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片刻。”
自從接到父親和弟弟死訊的那天開始,蘇錦便一刻不停地在奔波,如今事情一了,她的心神稍一放松便再也撐不起來。
她只感覺自己渾身重如鐵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路之遙一臉擔心地看著突然萎靡下來的蘇錦,“表姐,你沒事吧?”
蘇錦搖搖頭,“沒事,只是太陽曬多了腦袋有些暈,睡一覺就好了。
“彩云,扶我回房間?!?/p>
望著被攙扶著離開的背影,楊氏張張嘴想叫住她,卻又生生忍住了,藏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楊氏被路之遙扶著回了碧蘭院,回去的路上,楊氏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幾次都差點撞到假山,還好路之遙及時帶著她轉了個方向。
等回到碧蘭院的主廳坐著,她才回過了神。
“阿瑤,能幫姨母跑一趟廚房,讓他們把飯菜端來這里嗎?”
路之遙今年十四歲,已經到了懂得看人臉色的年紀,她一聽就知道姨母這是故意支開自己,恐怕是有什么話不能讓她聽。
“好,我這就去。”路之遙擔憂地看了眼楊氏,隨后轉身出門。
她一走,楊氏也揮退了房間內其余伺候的下人,只留下跟著她陪嫁過來的余瑾姑姑。
“余瑾,你說阿瑤都來了,為什么大哥他們都不來,他們是不是還沒原諒我?”
楊氏一把抓過余瑾的手死死握住,語氣有些惶恐地問道。
余瑾姑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輕拍楊氏的手背。
“你說,要是我主動去跟大哥道歉,他們會不會......”楊氏后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余瑾姑姑驚訝地看著楊氏,因為當年的事,夫人已經十七年沒跟娘家聯系過了,也就路之遙的母親,楊氏的同胞妹妹因為當年兩人都同在京城,這才沒有斷了聯系。
“夫人你這是?”
楊氏抿嘴,想起蘇錦方才一進門那副被抽調精氣神的樣子,她很心疼。
不管女兒展現出多能干的本事,她終究只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這個年紀的姑娘本該無憂無慮地對父母撒嬌,出門跟三兩好友逛逛胭脂鋪。
可就因為攤上了她這么一個沒用的娘,蘇錦就得強撐著站起來。
“我......我不想錦錦這么累,我......我也想幫她的忙.......我......”
“夫人放心,這世上哪有一家人化不開的結,當年的事奴婢不覺得是夫人的錯,大爺雖然也說過不認你這個妹妹?!?/p>
“可再怎么說,你們是親兄妹,相信大爺也早就想和夫人和解,只不過拉不下臉來而已。”
楊氏成功被余瑾姑姑安慰到,緩緩地松開了她的手,思索片刻后咬牙道:“余瑾,研墨,我要給大哥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