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guī)矩要立,利益也要給足。這一點,你在汴城以工代賑,不就做得很好么?”
“至于內部的隱患,可以效仿朝廷,設立監(jiān)察機構,分權制衡,賞罰分明。”
“玄機閣的體量,已經不亞于一個小王國,不能再用江湖草莽的方式來管理了。”
謝寧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他這位未來的妻子,果然是秀外慧中,一點就透。
李慶寧繼續(xù)道:“至于向外擴張,此事更急不得。我聽老皇帝留下的暗報提過,近來各國之間的關系,頗為緊張。”
“北燕厲兵秣馬,動作頻頻。西衛(wèi)新君繼位,野心勃勃。更北邊的草原上,那些蠻夷部落似乎又有了統(tǒng)一的跡象,對我大齊邊境虎視眈眈。”
“這個時候,任何來自大齊的勢力,都會被他們視作洪水猛獸,嚴加防范。”
“那依你之見?”謝寧饒有興致地問。
“釜底抽薪,不如潤物無聲。”
李慶寧的眸中閃爍著微光。
“與其強行滲透,不如以商路開道。我大齊的絲綢,瓷器和茶葉,在各國都是硬通貨,是連王公貴族都趨之若鶩的奢侈品。”
“我們可以扶持一些我們自己的人,以商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進入他們的國境。”
“先打通關節(jié),建立人脈,站穩(wěn)腳跟。等時機成熟,再將情報網絡慢慢地植入進去。”
“就如同蒲公英的種子,看似不起眼,卻能隨風飄散,落地生根。待到春風化雨時,一夜之間,便可開遍山野。”
聽著她條理清晰的分析,謝寧的心中豁然開朗。
是了,自己還是陷入了思維定式。總想著靠武力與權謀去征服,卻忘了,商業(yè)與文化,才是最高明,最無法抵御的滲透。
“慶寧,你可真是我的賢內助。”
謝寧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李慶寧的臉頰泛起一抹動人的紅暈,卻并沒有躲閃,只是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那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
窗外,夕陽西下,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
翌日,天色微明。
大殿之上,百官分列,氣氛肅穆中,又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躁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那個站在武將前列,身穿嶄新一等伯爵官服的年輕身影。
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神情淡然,仿佛絲毫沒有被周圍那一道道或敬畏,或嫉妒,或審視的目光所影響。
龍椅之上,李慶志一身明黃龍袍,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眉宇間已多了幾分帝王的威嚴。
他看著下方氣定神閑的謝寧,心中滿是滿意與驕傲。
“眾卿家,平身。”
待山呼萬歲過后,李慶志清了清嗓子,朗聲道:“靖安伯,出列。”
“臣在。”
謝寧邁步而出,躬身行禮。
“靖安伯此次巡查汴州,力挽狂瀾,功在社稷。今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你便將汴城水患的始末,以及后續(xù)的治理過程,詳細道來。”
“也好讓眾卿家都聽一聽,我大齊的子民,在面對天災**時,是如何眾志成城,共克時艱的!”
李慶志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借這個機會,讓謝寧當眾陳述功績,再為他造一波聲勢,徹底坐實這大齊英雄的名號。
聞太尉撫著胡須,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謝寧的回答,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啟稟陛下。”
謝寧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金鑾殿上。
“臣奉旨巡查,不敢有絲毫懈怠。然汴城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恢復生機,轉危為安,非臣一人之功。”
“是陛下天恩浩蕩,第一時間撥付賑災銀兩,穩(wěn)定了人心。是神策軍將士不畏生死,與民同勞,筑起了堅不可摧的河堤。”
“更是汴城數萬百姓,在經歷了家破人亡的慘劇后,并未消沉絕望,而是在朝廷的感召下,萬眾一心,用自己的雙手,重建家園。”
“臣在汴城所見,是君愛民,民敬君,上下一心,眾志成城。此等精神,才是汴城得以新生的根本原因。”
“至于那些跳梁小丑,陰謀詭計,在這煌煌大勢面前,不過是螳臂當車,不堪一擊。臣所做的,不過是順應天意,順應民心,將這些蛀蟲與垃圾,清掃干凈罷了。”
他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將所有的功勞,都歸于皇帝的領導,軍隊的付出,和百姓的努力,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只扮演了一個順水推舟的角色。
這番話,聽得龍椅上的李慶志心花怒放,龍顏大悅。
好一個謝寧,不驕不躁,不貪功,不自傲!
既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又懂得如何給足君王面子。
如此臣子,何愁大齊不興啊!
李慶志心里那個美。
“好!說得好!”
李慶志忍不住撫掌贊嘆。
“靖安伯謙沖自牧,國士無雙!”
滿朝文武,不少人也暗暗點頭。尤其是聞太尉一派的官員,更是面露贊許之色。
這番話說得太有水平了,既彰顯了功績,又表現了謙遜,讓那些想挑刺的人,根本無從下口。
然而,總有那么些不開眼的人。
就在此時,一名御史大夫從文官隊列中站了出來,此人名叫孫敬,是相國宇文太極的門生。
“陛下,臣有本奏。”
“準。”
孫敬先是假惺惺地對著謝寧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靖安伯勞苦功高,臣亦是萬分敬佩。”
“只是,臣近日風聞,靖安伯在汴城期間,行事似乎有些......逾越了法度。”
還是來了。
謝寧眼觀鼻,鼻觀心,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李慶志的臉色則微微一沉:“孫愛卿,有話直說。”
“是。”
孫敬壯了壯膽,聲音陡然拔高。
“據聞,靖安伯在汴城,曾動用一股神秘的江湖勢力,大肆抓捕,甚至......私設公堂,濫殺無辜。”
“其中不乏一些與案情并無直接關聯的商賈。臣斗膽請問,靖安伯身為朝廷欽差,代天巡狩,為何要與江湖草莽沆瀣一氣?”
他嗓音一頓,繼而道:“又是誰,給了您不經三司會審,便可隨意處決人命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