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時候,只要能拿下云州城,付出再大的代價,他都認了。
然而,蒙山卻再次搖了搖頭。
“大人,他不要錢,也不要女人。”
“那他要什么?”宇文月徹底糊涂了。
蒙山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宇文月,一字一句地道。
“他要……一個情報。”
“情報?”宇文月皺起了眉頭。
“什么情報?”
蒙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壓得更低了。
“一個關于我大齊的軍事情報。他說,云州城是燕國的北大門,又是軍事重鎮,價值連城。想用金銀珠寶就換走,那是癡人說夢。”
“要想換,就必須拿出同等價值的東西來。而他認為,唯一能和云州城價值對等的,就只有大齊的軍事情報。”
“他說,只要大人您能提供一個足夠分量的軍事情報,他明天就打開城門,恭迎我們入城!”
蒙山的話,如同一個驚雷,在宇文月的腦子里炸開。
軍事情報?
他……他這是要我通敵叛國?
宇文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他下意識地連連后退,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不……不行,這絕對不行!這是叛國,是誅九族的大罪!”
他雖然自負,雖然想搶功,但他還沒蠢到拿自己整個家族的性命去賭。
通敵叛國這頂帽子,一旦扣下來,誰也救不了他。
蒙山看著他這副嚇破了膽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臉上卻是一副“忠心耿耿,義憤填膺”的模樣。
“大人說的是!末將當時聽到他這個要求,也是勃然大怒,當場就想拔刀砍了他!這簡直是欺人太甚,他把我們大齊當成什么了!”
“我大齊的將士,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更不可能出賣國家,換取一時的茍安!”
蒙山這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帳內的幾名將領,聽了也是熱血沸騰,紛紛附和。
“對,蒙山將軍說得對,大不了就跟他們拼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想讓我們出賣國家,做夢!”
宇文月聽著周圍這些喊打喊殺的聲音,心里更加煩躁了。
拼了?
你們說得倒輕巧!
拼了的后果是什么?
我們這三千人,孤軍深入,能拼得過人家數萬守軍嗎?
到時候全軍覆沒,這個責任誰來擔?
還不是得我來擔!
他心里煩亂如麻,腦子里有兩個小人正在瘋狂打架。
一個在說,不行,絕對不能答應,這是死路一條!
另一個卻在說,不答應,任務失敗,一樣是死路一條!與其灰溜溜地回去受辱,還不如賭一把!
只要能拿下云州城,立下這不世之功,就算用了一點不光彩的手段,又有什么關系?
到時候,功勞在手,誰還敢說三道四?
成了,才是英雄。
敗了,就是狗熊!
宇文月的眼神,開始劇烈地閃爍起來。
他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天人交戰。
理智和**,在瘋狂地撕扯著他脆弱的神經。
蒙山將他所有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宇文月已經安耐不住了。
他走到宇文月身邊,再次壓低了聲音道。
“大人,其實……末將覺得,此事……也并非完全沒有可操作的空間。”
宇文月猛地抬起頭,眼中爆出一團精光。
“你……你什么意思?”
蒙山臉上露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大人,您想啊。什么叫軍事情報?咱們邊境線上,那么多的關隘,那么多的駐軍。隨便挑一個無關緊要的,早就廢棄了的,或者干脆就是我們自己編出來的一個假情報告訴他。”
“那蕭遠山一個邊關莽夫,他哪里分得清真假?只要能把他糊弄過去,讓我們先進了城,拿到了云州。到時候,木已成舟,他就算發現了,又能拿我們怎么樣?”
“這叫……兵不厭詐!”
蒙山的這番話,正好說到了宇文月心坎里。
對啊,兵不厭詐!
我為什么非要給他真的情報?
我可以給他假的啊。
我編一個假的告訴他,只要能騙得他打開城門,等我接管了城防,他蕭遠山就是個光桿司令,還不是任我拿捏?
這個辦法好!這個辦法簡直是太好了!
宇文月越想,眼睛越亮。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成功入主云州,接受萬民朝拜,風光無限的場景。
至于那個被騙了的蕭遠山?
一個燕國的蠻子而已,誰在乎他的死活。
“好,好一個兵不厭詐!”宇文月激動地站了起來,一巴掌拍在蒙山的肩膀上。
“蒙山將軍,你真是本官的福將啊!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妙了!”
他看著蒙山的眼神,充滿了欣賞和信任。
他覺得,蒙山這個人,雖然是個武夫,但腦子卻很靈光,而且對自己忠心耿耿,是個可以重用的人才。
等自己將來飛黃騰達了,一定得好好提拔提拔他。
蒙山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冷笑,臉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為大人分憂,是末將的本分!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宇文月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而狠厲。
“就按你說的辦,你再去一趟,告訴蕭遠山,他的條件,我答應了!讓他準備好,明天晚上,一手交情報,一手交城池!”
“是,大人!”蒙山抱拳領命,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看著蒙山那忠誠可靠的背影,宇文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感覺,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被搬開了。
他重新坐回到主位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已經涼了。
但他的心,卻是火熱的。
謝寧,你個混蛋。
你給我留下的爛攤子,我不僅收拾好了,我還要把它變成我平步青云的墊腳石!
你就等著吧!
等我拿下云州,回到建安,我看你還有什么臉面跟我斗。
宇文月沉浸在自己即將功成的幻想里,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已經一步一步,走進了謝寧為他精心設計的,最致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