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對于大齊使團來說,是無比平靜的一天。
士兵們照常巡邏,操練,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但在這份平靜之下,卻暗藏著洶涌的波濤。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將是決定他們命運的時刻。
宇文月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帥帳里,哪兒也沒去。
他把那封偽造的布防圖,看了不下十幾遍。
每一次看,他都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
這份情報,編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別說蕭遠山那個莽夫,就算是燕國最頂尖的將領來了,也未必能看出破綻。
他已經能想象到,當他把這份大禮送到蕭遠山面前時,對方那欣喜若狂的表情了。
到了下午,蒙山又來了一趟。
他是來和宇文月確認晚上的交易細節的。
“大人,都安排好了。”
蒙山一臉嚴肅地匯報道。
“末將已經和蕭將軍那邊通過氣了。時間,就定在今晚子時。地點,就在云州城南門外三里處的一片廢棄驛站。
“那里四下無人,方便我們行事,到時候,您和末將一同前往。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只帶少數親兵。蕭將軍那邊,也只會帶幾個人。”
宇文月點了點頭,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私下交易,自然是越隱秘越好。
“很好。”他故作鎮定地說道,努力掩飾住自己內心的激動。
“就按你說的辦。你下去準備吧,記住,此事關系重大,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是,大人,末將明白!”蒙山抱拳領命,轉身退了出去。
看著蒙山離去的背影,宇文月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站起身,走到銅鏡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鏡子里,是一張因為興奮而微微有些漲紅的臉。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成功之后,加官進爵,衣錦還鄉的場面。
他甚至已經開始思考,等他回到建安,該如何向陛下匯報自己的豐功偉績。
他要把所有的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
至于謝寧?
一個任務失敗,臨陣脫逃的廢物罷了,不值一提。
不,他還要狠狠地踩上幾腳,讓謝寧永世不得翻身!
宇文月沉浸在自己的美夢里,笑得像個傻子。
……
夜,終于來了。
烏云遮住了月亮,天地間一片漆黑。
子時將至。
宇文月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勁裝,將那封決定他命運的布防圖,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
他走出帥帳,蒙山已經帶著十名最精銳的親兵,牽著馬,在外面等候了。
“大人。”蒙山見他出來,低聲喊了一句。
“出發吧。”宇文月點了點頭,翻身上馬。
一行十幾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營,朝著南方疾馳而去。
馬蹄聲,被風聲掩蓋。
他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濃稠的夜色里。
從大營到城南的廢棄驛站,不過十里路。
但對于宇文月來說,這十里路,卻顯得格外漫長。
他的心,一直在怦怦狂跳。
有緊張,有興奮,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畢竟,他要去做的,是通敵叛國的大事。
雖然他自認為計劃天衣無縫,但萬一呢?
萬一出了什么岔子,他可就萬劫不復了。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身邊的蒙山。
蒙山還是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眼神堅定,看不出任何情緒。
看到蒙山這副鎮定的樣子,宇文月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有這么一個忠心耿耿,又勇猛果敢的將軍在身邊,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
他不斷地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富貴險中求。
要想干成大事,哪有不冒風險的?
只要今晚成功了,一切就都值得了。
很快,前方出現了一片破敗的建筑輪廓。
廢棄的驛站,到了。
驛站里黑漆漆的,沒有一絲燈火,只有幾只烏鴉被馬蹄聲驚起,呱呱地叫著飛向了夜空。
這地方,顯得格外的陰森和詭異。
“大人,就是這里了。”蒙山勒住馬,低聲說道。
宇文月點了點頭,也停了下來。
他環顧四周,除了他們自己人,再也看不到半個活人的影子。
“蕭遠山人呢?”他有些緊張地問道。
蒙山指了指驛站里,那座看起來還算完整的主屋。
“應該是在里面等我們。”
“我們進去吧。”
宇文月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下馬。
他對著身后的親兵揮了揮手。
“你們在外面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親兵們齊聲應道。
宇文月整理了一下衣襟,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
然后,他跟著蒙山,一步一步,朝著那間黑漆漆的主屋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快一分。
他感覺,自己正走在一條,通往地獄,或者天堂的路上。
成敗,榮辱,生死,全在今夜。
他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塵封已久的霉味撲面而來。
屋子里,伸手不見五指。
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影,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
那人影,身形高大魁梧,穿著一身戎裝。
從背影看,確實有幾分像是云州守將,蕭遠山。
“蕭將軍?”宇文月試探著,喊了一聲。
他的聲音,因為緊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屋子里很安靜。
只有窗外的風,呼呼地吹著。
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到宇文月的話。
宇文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難道不是蕭遠山?
他下意識地就想后退,可理智還是告訴他,不要這么做。
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身邊的蒙山。
蒙山對著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后,蒙山自己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
“蕭將軍,我家大人已經依約前來。您要的東西,我家大人也帶來了。您看,是不是也該拿出點誠意來了?”
蒙山的聲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
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終于動了。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屋子里太黑,宇文月看不清他的臉。
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和一雙在黑暗中,亮得有些嚇人的眼睛。
“東西呢?”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從那人影的口中傳出。
這聲音響起的一瞬,宇文月松了口氣。
他知道,對方只要開口了,那這事兒就有得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