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頭,那只獨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地……地下皇帝?”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謝寧先前說的竟然是真的,可他一個乞丐頭子,怎么可能……
“沒錯。”謝寧的語氣,不容置疑。
“如今的云州,百廢待興。官府的力量,只能管到明面上的事情。但在那些陽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依舊會滋生出各種各樣的黑暗。”
“賭坊,青樓,黑市,牙行……這些東西,是禁不絕的。與其讓它們無序地野蠻生長,成為禍亂的根源,倒不如,將它們統一起來,置于我的掌控之下。”
“而你,獨眼彪,就是我選中的,替我掌管這些黑色產業的人。”
謝寧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要你,整合云州城里所有的三教九流,幫派勢力。”
“我要你為我建立起一張遍布全城,無孔不入的情報網。”
“我要這云州城里發生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的眼睛和耳朵。”
“當然,我也有我的規矩。”
謝寧的聲音,陡然轉冷。
“這些產業,你們可以做,也可以從中賺錢。但是,有三條底線,誰也不能碰。”
“第一,不得欺壓良善,魚肉百姓。”
“第二,不得販賣人口,逼良為娼。”
“第三,不得與外敵勾結,出賣云州。”
“這三條,誰若是犯了,下場,你們應該很清楚。”
“當然,我會派人與你一起。”
破廟里,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乞丐,都被謝寧這番驚世駭俗的話,給徹底鎮住了。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這位伯爺,竟然會有如此大膽,如此離經叛道的想法。
竟然要讓一個乞丐,去掌管全城的地下勢力。
獨眼彪的心,在怦怦狂跳。
他知道,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機遇。
抓住了,他就能從一個最底層的乞丐,一飛沖天,成為真正的人上人。
抓不住,他將錯過一切。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貪財,好色,喜歡打架。
但他也知道,什么是知恩圖報。
而且,他更清楚,謝寧給出的那三條底線,其實也是在保護他們。
一個不欺壓百姓的地下勢力,才能長久地存在下去。
“伯爺!”
獨叫彪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我獨眼彪,這條命,從今天起,就是您的!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您說的那三條規矩,我拿我項上人頭擔保!我手底下的人,誰要是敢犯,不用您動手,我親手擰下他的腦袋!”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那只獨眼里,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火焰。
那是希望的火焰。
謝寧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沒有看錯人。
獨眼彪雖然出身草莽,但夠狠,也夠聰明,更重要的是,他懂得知恩圖報。
這樣的人,只要給一個機會,就能變成一把最鋒利的刀。
“很好。”
謝寧站起身,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扔到獨眼彪的面前。
錢袋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里面,是三萬兩銀票,是給你的啟動資金。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收買也好,威逼也罷。三天之內,我要看到,云州城所有的地下勢力,都對你俯首稱臣。”
“三天之后,我會讓玄機閣的人,來跟你對接。他們會告訴你,接下來,該怎么做。”
說完,謝寧便不再停留,轉身,朝著破廟外走去。
“恭送伯爺!”
獨眼彪和他身后的所有乞丐,齊齊拜伏于地,聲音里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直到謝寧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獨眼彪才緩緩地抬起頭。
他看著面前那袋沉甸甸的銀票,又看了看身邊那些一臉激動和崇拜的兄弟們。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們的人生,將徹底改變。
而他獨眼彪,將不再是一個任人欺凌的乞丐。
處理完獨眼彪的事情,謝寧在云州的布局,便完成了最關鍵的兩環。
一明,一暗。
明面上,有他這位靖安伯坐鎮,手握三千神策軍,足以震懾一切宵小。
暗地里,有獨眼彪和玄機閣整合的地下勢力,作為他的耳目,掌控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接下來,就是第三環,也是能讓這座城市真正活起來的一環,商業。
第二天一早,云州城的百姓們驚訝地發現,城中許多原本已經關門歇業的店鋪,竟然在一夜之間,重新開張了。
而且,這些新開張的店鋪種類繁多,應有盡有。
有掛著建安綢緞招牌的布莊,里面擺滿了建安運來的,各種精美絲綢。
也有寫著井德官窯字號的瓷器店,貨架上陳列的瓷器,比守將府里的還要精致。
還有茶樓酒肆,藥鋪當鋪……
這些店鋪的掌柜和伙計,一個個精神抖擻,待人接物,和氣生財。
他們帶來的貨物品質上乘,價格也十分公道。
一時間,沉寂了許久的云州商圈,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活力,迅速地恢復了生機。
百姓們自然不知道,這些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客商,其實都是玄機閣的人。
他們,就是謝寧蒲公英計劃的第一批種子。
早在謝寧的大軍進入云州之前,他們就已經化整為零,以各種身份潛伏在城中。
如今,隨著謝寧正式接管云州,他們便不再需要偽裝,光明正大地,亮出了自己的旗號。
可以說,如今的玄機閣,在云州城,已經徹底站穩了腳跟。
從上層的軍事政治,到中層的商業經濟,再到下層的地下情報網絡,每一個環節,都被謝寧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這座昔日的燕國北門重鎮,在短短幾天之內,就已經脫胎換骨。
謝寧站在原守將府,如今的靖安伯府最高的望樓之上,俯瞰著下方那座生機勃勃的城市,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滿足感。
這種親手將一座城市,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改造,去建設的感覺,遠比沙場征伐,要來得更有成就感。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云州,將是他北上戰略的一個重要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