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悅笑了笑,“母親現在對我是眼不見心不煩,而且她日日擔心顧瑀,自然顧不上我。”
太后眉宇間多了幾分冷意,“太子年幼時,她就分外疼愛他,那個時候哀家只以為做姑母的偏疼子侄不是什么問題,如今想來,著實有些過于寵溺了。”
顧悅沒說話。
先前長公主故意在太子身世上誤導她,自然不是單純讓她不再針對顧瑀。
所以,她已經暗中讓人去查了。
這世上,只要是做過的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哀家上次跟她提了,讓她盡快將楊婉儀嫁出去,不然就送去家廟避避。”太后沉聲道,“她說哀家心狠,為難楊婉儀,卻不想想你和硯卿的婚事也已經提上日程,到時候留下她,豈不是讓你難做?”
“皇祖母,楊婉儀最近很安分,徐氏來鬧了一場,也是母親暗中給了銀子抹平了。”顧悅想了想才說道,“再加上徐維楨已經死了,徐氏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自然見好就收,聽說已經離京了。”
顧悅覺得徐氏也是個蠢的。
長公主可是讓人當眾給了她銀子,讓她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再出現。
財不外露。
若是留在京城,手里有銀子,省吃儉用也不是不能過活。
可一旦離京,必死無疑。
太后讓長公主氣得頭疼,“不過,上次她也答應哀家了,會盡快替楊婉儀尋個去處。”
明明都是她的孩子,怎么就非要差別對待?
“娘娘!”就在這個時候,肖嬤嬤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朝著顧悅行禮后才道,“太子怕是不好了。”
等到太后帶著顧悅趕到的時候,皇帝正坐在太子的床邊,面色凝重,眸中隱隱有了幾分疼惜之意。
而往日雍容華貴的皇后娘娘,此刻幾乎哭死過去。
氣氛格外壓抑。
顧悅抬頭與蕭燼對視了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苦肉計。
榻上的顧瑀形銷骨立,眉目深陷,唇焦齒枯,氣息奄奄。
太醫面露難色,道,“皇上,太子是中焦衰敗,憂思郁結,摧伐心脾,氣血大虧,不能上奉清竅,而且……”
顧悅聽到這,心中嗤笑,還不如說顧瑀快死了算了。
只是,面上未顯分毫。
“你且說便是。”皇上蹙眉,“朕不會要你的腦袋。”
聽到這句話,太醫立刻以頭觸地,揚聲道,“皇上,太子奇毒深伏。”
皇上猛然一拍桌子,怒聲道,“在這個地方,竟然會有人敢對太子下毒?”
“回皇上的話,太子不是近日才中毒的。”太醫連忙解釋道,“從脈象來看,應該是早就中了毒,只是這段時日才毒發而已。”
“皇上!”皇后一聽,登時跪在地上,捂著心口,哭得梨花帶雨,“妾身就這么一個兒子,被人加害都不自知,在這么下去,他會死的!求皇上饒過他吧!”
到底是年少夫妻,再加上以往身輕體健的兒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皇上也有些心酸。
“父皇。”這個時候,顧瑀恰好緩緩睜開眼,幽幽地開了口,“兒臣自知被人利用,犯了錯,父皇惱怒兒臣也是應當,如今兒臣這般,也是報應,只希望父皇能原諒兒臣無知……”
說到這里,顧瑀猛咳出聲,直接就吐了血。
“好了,你別想那么多了,好好養身子。”皇上終究還是松了口,“那些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來人,將太子遷回東宮,著太醫院眾人會診。”
顧悅站在人后,默不作聲。
而躺在床上的顧瑀抬眸,恰好看到了顧悅,嘴角得意的笑容一閃而過,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舅舅。”顧悅上前一步,似乎十分擔心地說道,“太醫既然診斷表哥中了毒,那不如以我的血為藥引,定然能讓表哥快點好起來!”
顧悅特意表現得如此心無芥蒂,甚至想要以血來救顧瑀,只是做給皇帝看看而已。
因為她清楚,顧瑀的人不會同意的。
畢竟,她的血,可以是藥引,也可以是毒藥。
若是他沒中毒,一旦用了她的血做藥引,那就要真的中毒了。
果不其然,那太醫立刻阻攔道,“郡主,太子到底中了什么毒還不知,萬萬不可擅自用藥。”
“悅然,你有這份心就足夠。”皇上很是欣慰,隨后又將皇后扶了起來,安撫道,“放心,太子福澤深厚,朕不會讓他有事的。”
太子被送回了東宮。
回去的路上,太后嘆了口氣,看著顧悅說道,“悅兒,那是你舅舅的兒子,他不忍心很正常。”
顧悅沒有說話。
連太后都能看出來的把戲,難道作為天子的皇上會被蒙在鼓里?
不過就是順坡下驢而已。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太后握住顧悅的手,認真地解釋道,“皇帝要考慮穩定人心,穩定朝堂,所以他不能給其他孩子絲毫覬覦太子之位的機會和希望,畢竟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兄弟鬩墻的悲劇重演,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顧悅笑了笑,岔開了話題,“皇祖母,我知道的,只是好奇表哥會中什么毒而已。”
從巡考官被判問斬的那一刻開始,其實顧悅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談不上太失望。
后來,顧瑀好像也長了腦子,做了不少事來挽回聲譽。
更何況,即便皇上不處置太子,也不會那么輕描淡寫地放過他身邊的人。
削其羽翼,再攻其心,并不遲。
太后擺擺手,只道,“有太醫在,你不必管他,不管是病還是毒,總不會要了他的命,讓他吃點苦頭也是應該。”
太子病重,但因禍得福回到東宮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皇上一句,太子為奇毒所影響,而蔽其本性,算是為先前顧瑀犯下的錯尋了合適的理由。
而除了太子手中權利被分散出去之外,他身邊的四個侍讀,也因未能規勸太子勤學修德被杖責,且勒令自此不得入宮。
等顧悅回到長公主府的時候,恰好碰到了剛剛從牢里放出來的楊懷遠。
見到顧悅,楊懷遠第一反應便是蹙眉呵斥,“那小李氏怎么說也是你的祖母,你怎么能把人丟到官府去?楊家不要臉面的嗎?”
“楊大人,你要不要先回去沐浴更衣,再談臉面?”顧悅退了一步,抬手遮住了口鼻,狀似非常嫌棄地開口,“你整個人都臭了,難道自己聞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