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和桃紅接過法衣,麻利地穿戴好,目光同時投向北方——那里的天際線呈現出溫潤的玉色,正是九天玄域靈氣匯聚的征兆。
從極端法則的邊界踏入修行界的核心區域,前路似乎終于要迎來幾分“正統修行”的模樣,可斷魂崖上趙絕留下的“長仙會”三個字,像根細刺,扎在每個人心頭。
“走吧。”無名率先邁步,石女本源在體內緩緩流轉,抵御著從南方吹來的刺骨寒風,“不管是萬冰獄的冰,還是九天玄域的靈,該走的路,總得一步步踏過去。”
眾人踏著碎石往玄冰荒原走去,身后斷魂崖的黑影逐漸被風雪吞沒,前方的道路則在青白與玉色的天光交織中,鋪出漫天奇幻的極光。
與此同時,萬冰獄腹地的冰崖之巔,謝詩瑤的素白長袍正與冰風暴纏綿。
她立在百丈高的冰壁前,衣袂被狂風掀起又驟然凍結,冰晶在袖口凝結成剔透的流蘇,隨著呼吸拂過的鬢發都沾著細碎的冰碴。
高挑的身姿在蒼茫冰原上如同一株孤挺的雪蓮,腰肢被冰紋長袍勾勒出柔韌卻堅不可摧的曲線,仿佛輕輕一折便會碎成冰晶,卻又在每一次冰風過境時挺得更直。
指尖落在冰壁的剎那,十根纖纖玉指上凝出半寸冰甲,觸到封印紋路時,冰層下傳來沉悶的龍吟,震得她腕間銀釧輕輕顫動。
這雙手曾凍裂過無數修士的神魂,此刻卻帶著近乎虔誠的溫柔,順著玄蛟鱗片的紋路緩緩摩挲。
先天冰魄在體內流轉時,那些被父親奪走本源后留下的經脈裂痕隱隱作痛,讓她眉峰微蹙 —— 那道蹙痕如冰刃刻就,明明帶著拒人千里的冷冽,卻在眼睫低垂時,泄出幾分藏在冰層下的脆弱。
“謝殿主,該做決定了。”
身后傳來黑袍人沙啞的催促,兜帽下的陰影遮住了面容,唯有指尖露出的朝陽令泛著古舊的金光。
謝詩瑤沒有回頭,冰靴碾過腳下的冰晶,發出細碎的碎裂聲,如同她此刻的心跳。
冰壁深處的玄蛟又在低鳴,那聲音穿過萬年冰層,帶著她自幼熟悉的親昵。
當年父親的黑爪刺穿她后心時,是這頭巨獸掙斷鎖鏈,用冰息凍住她流失的血液。
當她在歸墟時代的冰層中醒來,玄蛟的怒吼已變成虛弱的嗚咽 —— 它被明主的封印困在時間夾縫里。
“只有朝陽令,只有我們長仙會知道如何解開封印。” 黑袍人步步緊逼,聲音里帶著誘惑,“就算你能找到魔主時代的殘月令又怎么樣,殘月令能解開朝陽令的封印嗎?”
謝詩瑤終于轉過身,冰風掀起她的長袍,露出裙裾下隱現的冰紋暗繡 —— 那是玄蛟幼時蜷在她腳邊的模樣。
她的目光掃過黑袍人手中的令牌,朝陽紋路在極寒中竟泛著暖意,與記憶里父親書房中那枚明主親賜的令牌幾乎無二。
可當她想起父親最后那雙貪婪的眼睛,想起玄蛟為護她而被釘入冰獄的慘狀,指尖的冰甲便又厚了幾分。
“你們想要我做什么?” 她的聲音清冽如冰泉滴落,每個字都像凍在舌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長袍下的脊背挺得筆直,明明身形纖細,卻在空曠的冰原上透出睥睨風雪的氣勢,仿佛只要她愿意,這萬冰獄的風暴都會為她停駐。
黑袍人發出一聲低笑:“很簡單,幫我們抓住第九代石女。”
謝詩瑤的瞳孔驟然收縮,眼睫上的冰碴簌簌墜落。
石女…… 那個繼承魔主衣缽的姓氏,那個與葬仙會殘月令牌綁定的宿命。
她望著冰壁上玄蛟沉睡的輪廓,指尖無意識地蜷縮 —— 那里還殘留著封印紋路的觸感,像極了幼時玄蛟用尾巴勾住她手腕的力度。
冰崖下突然傳來雪崩的轟鳴,黑袍人抬頭望向天際:“再不動身,就趕不上葬仙會的腳步了。”
謝詩瑤最后看了眼冰壁,轉身時素白長袍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將所有猶豫都鎖進眼底的寒冰里。
她的步伐輕盈卻堅定,冰靴踏在雪地上悄無聲息,唯有腰間懸掛的玄蛟齒佩,在風雪中發出細碎的碰撞聲,像是在與冰層下的巨獸遙遙呼應。
而此時的兩域交界地帶,無名正將輿圖折起,老周的青銅令牌突然發出一陣嗡鳴,指向萬冰獄深處的方向。
“是葬仙會的法則共鳴。” 老周沉聲道,“那里有令牌的同源之物。”
無名望向北方的冰原,“是朝陽令。”
眾人紛紛對視一樣,朝著萬冰獄走去。
無名隱約覺得那片極致的寒冷里,藏著比蝕骨門更復雜的牽絆。
竹青已將葬仙絲系在腰間,桃紅的小鼓也蓄勢待發,老周凝重的望著遠處連綿的冰峰。
風從萬冰獄的方向吹來,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龍涎香,與斷魂崖的血腥味交織在一起,在輿圖的褶皺間,悄悄織起一張跨越兩域的大網。
寒風像無數把小刀子,刮在臉上生疼。
無名裹緊了身上的厚氅,腳下的冰層發出“咯吱”的脆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裂的琉璃上。
她們已經在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走了整整七天,從最初還能看到零星耐寒的冰草,到現在放眼望去,只有無盡的冰原和偶爾突起的冰丘,連風聲都帶著死寂的回音。
“這地方……太邪門了。”桃紅搓著凍得通紅的手,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發顫。
她的目光掃過不遠處一座半埋在冰里的冰雕,那是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臉上還凝固著驚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
嬰兒被緊緊護在懷里,小小的拳頭攥著,像是還在掙扎。
竹青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她拔出腰間的葬仙絲,銀色的絲線在寒風中微微顫動:“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像是瞬間被凍住的。
而且你們看,”她指向不遠處的一組冰雕,那是一家三口,父母正試圖將孩子護在中間,父親伸出的手還保持著推擋的姿勢,母親則將孩子的頭按在自己懷里,“他們的姿態各不相同,但都透著一股突如其來的絕望。”
老周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冰雕的表面,指尖立刻結上了一層薄冰。
他皺著眉頭,仔細感受著冰雕里殘留的氣息:“是‘瞬凝冰氣’,而且不是自然形成的,帶著人為操控的法則痕跡。
這種冰氣霸道無比,能在瞬間凍結修士的靈力和神魂,讓他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無名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一座跪地的冰雕前。
這個冰雕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他的雙手合十,臉上帶著祈求的神情,仿佛在向什么人禱告。
無名能感覺到,冰雕里殘留著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修為不算低,至少也是御法境,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變成了一座冰雕,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走了這么久,連一只活物都沒見到,難道這里的人都被凍成冰雕了嗎?”
無名低聲言語,同時放眼望去。
冰原上,冰雕星羅棋布,有的站著,有的躺著,有的奔跑,有的躲藏,仿佛一整個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然后瞬間冰封。
陽光照在冰雕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卻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寒冷。
她們繼續往前走,越深入玄冰荒原,冰雕就越多,也越密集。
有時甚至能看到成片的冰雕,像是一個村落,或是一個商隊,都在同一時間被定格。
無名注意到,這些冰雕的衣著打扮各不相同,顯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勢力,但都無一幸免。
“這得是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這一步?”竹青忍不住感嘆,“就算是融法境的大能,也不可能瞬間凍結這么多人,還分布在這么廣闊的區域。”
老周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從懷里掏出青銅令牌,令牌上的殘月紋路在寒風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這附近的法則很混亂,冰系法則被無限放大,其他法則都被壓制了。而且我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在前方不遠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這一切的源頭。”
無名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讓她的頭腦更加清醒:“不管是什么,我們都得去看看。這些人不能白死,我們得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堅定,即使面對這片死寂的冰原,面對無數凝固著絕望的冰雕,也沒有絲毫退縮。
竹青和桃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心,緊緊跟在無名身后。
寒風依舊呼嘯,吹過冰雕,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無數冤魂在哭泣。
無名一行人踏著冰層,向著那股強大的氣息源頭走去,她們的身影在茫茫冰原上顯得那么渺小,卻又帶著一股不容阻擋的力量,要在這片死域中,劈開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