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剛抬起來的譚自山:“……”
譚自山又默默地坐下,自討沒趣就自討沒趣,他真想去和兩人交流學習一番。
大庭廣眾之下,大家都是體面人,不至于給他難堪吧?
譚自山的母親是肖華的姑姑,但譚自山母親嫁得好,算是高嫁。
譚自山自己也爭氣,脾氣好,讀書又好,肖華總是被拿來和譚自山比較,家中長輩對譚自山的每一次夸獎,他聽來都十分刺耳。
聽得越多,他就越看譚自山不順眼。
譚自山要是被趕出書院,他只會拍手叫好。
譚自山對肖華的態度是忽視,娘說肖華是弟弟,能讓著點就讓著點。
肖華父親對他也很好,他一般也就懶得和肖華計較了。
譚自山這次看準了時機,沒有猶豫,上一位學子剛離開,他立馬起身過去。
“黎學子,云學子。”譚自山出聲道。
黎訴和云欽也一前一后的和他打招呼。
譚自山見兩人對他的態度挺好的,沒有冷臉和黑臉,暗自松了一口氣。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得忘記了時間,完全投入其中。
天齋的學子們見此豎起耳朵趕緊聽。
三人因為觀點不同還辯起來了。
三人觀點不一的地方在于談及舍生取義時,譚自山認為君子要以義為先,云欽認為可以以利為先,而黎訴覺得義與利不是水火不容的,關鍵在于界限。
譚自山語氣誠懇,目光灼灼,“君子立于天地間,必然是要以義為先,譬如顏回居陋巷,簞食瓢飲,不改其樂,人若只在乎利,縱有萬貫家財,也是君子所不齒的。”
天齋學子微微點頭,有道理。
云欽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間的玉佩,“自山兄所言有理,不過我認為以義為先稍顯拘束,也可以利為先,君子應該不忌諱言利。”
“管仲通貨積財,富國強兵,尊王攘夷,成就齊桓公霸業,這都是利國利民之功,說是大義完全不為過,但若沒有利作為基礎,國家貧弱,百姓困頓,這大義可成不了。”
天齋學子們又點頭,這個也有道理。
譚自山低頭沉思,似乎在思索如何回應這用利促成大義的觀點。
黎訴這時道,“我倒是認為義和利的關鍵,不在于孰先孰后,而在于如何去界定。”
黎訴此言一出,云欽和譚自山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這個切入點頗為新穎,跳出了非此即彼的框架。
黎訴繼續道,“賢弟所言,是以利為手段,以大義為最終的目的,手段服務于目的,界限清晰。”
“反之,若是為斂財而去剝奪百姓,甚至賣國求榮,那手段變成了目的本身,這便是見利忘義。”
“譚學子說的顏回之樂,是在于精神的自足,是道義之樂,本身便是一種最純粹的精神層面上的利。”
“它和物質匱乏不存在必然沖突,顏回的選擇是以義為體,安貧樂道,達成精神之利,若強求他去追求物質,反可能擾亂心志,所以界限在于內心的選擇。”
天齋學子繼續點頭,黎學子說的在理!
云欽若有所思,“賢兄的意思是,利和義的關鍵在于如何界限?義可以作為最終目的,利可以成為達成目的的手段,而義本身可以帶來精神之利?”
“正是此意。”黎訴頷首。
“若沒有清晰的界限,當利的洪流失去約束,必然淹沒道義,而當義的要求要是完全脫離生存的基本之利,就會成為懸于空中的道德苛求。”
天齋默默傾聽的學子們聽誰說的都很有道理,不過心中都有了傾向的答案。
譚自山心中掀起軒然大波,黎學子的論述,不僅融合了他和云學子的觀點,更是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將義利具象化為運行的根本問題,跳出了個人道德選擇這個局限,直指導致利義矛盾的根本之處。
三人討論結束時,眾人都不禁感嘆,這可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交流討論!
譚自山看向黎訴,“黎學子不愧是榜首。”此時此刻,他由衷地覺得黎訴學識確實在他之上。
譚自山又和黎訴,云欽討論了其他話題,此時在講堂的天齋學子們也紛紛圍上來,各抒己見。
人太多了,所以最開始大家都還是友好討論,到后面逐漸有些情緒失控,一句話就能點爆情緒。
還好有黎訴,云欽,譚自山帶著點風向,沒真吵起來。
直到夫子來了,大家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還有些意猶未盡的,要是夫子晚點來就好了。
譚自山之后也經常來找黎訴和云欽,他很欣賞兩人。
黎訴和云欽走得近,但兩人很多時候對于問題的看法都是不太一樣的,譚自山有時候光是在旁邊聽兩人討論都覺得很有意思。
黎訴和云欽有時是黎訴說服云欽,有時是云欽說服黎訴,有時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各自堅持己見。
肖華聽說黎訴云欽和譚自山相處和諧時是不相信的。
他不信邪地來天齋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天齋學子們圍著在談論著什么。
其中就有黎訴,云欽,譚自山,三人還有說有笑的。
肖華:“???”他們真相處和諧?
為什么?
譚自山就不嫉妒搶了他榜首的黎訴?
黎訴知道譚自山懷疑他被透題才拿的榜首,黎訴不覺得被冒犯嗎?
也有可能黎訴找譚自山談過了,知道這些事是他瞎說的。
看來是他預測失誤了,黎訴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種動不動就覺得自己被冒犯的世家子。
肖華心中有些可惜,算了,這計既然沒成,他還是先努努力回到天齋吧。
不然這次回去,家里知道他去了地齋,又要借此把他拉出來和譚自山比較一番了,想著就煩。
肖華失望又帶點哀怨地回了地齋。
從席盛那里回來,云欽一臉頹然。
黎訴開口安慰道,“我師父他要求很高,誰在他那里,都要達不到他要求。”走的打擊教育路線。
“還是賢兄看得開。”天天被罵還能天天樂呵呵的,和賢兄比起來,席老對他說的話都不算重了。
“說起來我應該高興,多少人想求席老罵都求不來,要不是借了賢兄的光,我還沒有這個機會。”天天蹭賢兄的師父,怪不好意思的。
本來是想偶爾蹭的,結果現在天天跟著賢兄一塊去了。
“我之前說想拜師被拒絕了,我想拜的師就是席老,但是席老不愿意收下我。”
“我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可以得到席老的指點。”
黎訴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震驚地看向云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