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引著三人去了偏廳,說是偏廳,也布置得富麗堂皇。
陳星海二人大氣都不敢喘,只覺得比他們家還要大,妹妹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當丫鬟?
廳中已有三人,其中一人站在中間,身形干瘦,一雙眼睛倒是十分銳利,想必就是趙府的管家了。
另外兩人則站在兩側,是府里的丫鬟,低眉順眼。
“周管家,人帶到了。”小廝拱手行了一禮。
“退下吧。”周管家擺了擺手,小廝立刻聽話地退出去。
“就是你們要贖人。”
周管家這才看向蕭迎三人,見他們衣衫破舊,面黃肌瘦,眼底多了幾分輕蔑。
賣入趙府的人還想贖回去?呵呵……趙府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沒錯,我來贖我女兒,她叫陳星月。”
蕭迎見他連坐都不招呼自己三人坐,索性主動坐在一旁,連正眼都沒給對方。
陳星海二人都有些嚇著了,娘膽子也太大了,就不怕對方生氣?
他們可不敢坐,只乖乖站在蕭迎身后。
果然,就見周管家面色一沉,三角眼狠狠瞪了蕭迎一眼。
真是粗鄙沒禮貌的村婦!
不過,倒是不好讓對方再站起來。
他恨得咬牙,就這態度還想贖人,做夢去吧。
“周管家,冊子取來了。”
就在這時,又是一名小廝入內,手里還捧著一本冊子。
周管家隨手拿過那本冊子翻閱,懶得再理會蕭迎,翻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陳星月,九歲,去年12月因為娘親陳蕭氏在鴻運賭坊欠債,而被賣入趙府抵債,價格五兩銀子。”
念到這里,趙管家嗤笑一聲,又重新打量了蕭迎一眼,原來還是個賭鬼。
不過,被賣入這里的人基本都是因為家人賭博,很少有人知道這其實是賭坊的目的之一。
“陳蕭氏是吧,你女兒陳星月是因為償還賭債被賣入趙府的,按照咱們趙府贖人的規矩,你得先在賭坊去贏下五兩銀子,才能將人贖回去。”
這就是刻意刁難了。
反正規矩是他定的,他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可以,那你先得把我女兒帶過來讓我看看。”
蕭迎波瀾不驚,她得先確認陳星月還安好。
周管家有些意外,隨即又露出鄙夷,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聽見可以賭就答應了。
他使了個眼色,旁邊一名丫鬟立刻領命出去,將近半盞茶的時間才回來,后面還跟著個小丫頭,正是陳星月。
陳星月著了一身藏青色的粗布衣裳,面色蠟黃,分明是營養不良。
九歲的孩子看上去像是七八歲,干巴又瘦小。
蕭迎一看就知道她在這里的日子不好過,露出來的雙手有不少傷,傷口都紅腫泛白了。
小小的孩子被折磨成這樣,哪怕心如磐石的人也不會無動于衷。
“陳星月,你娘來贖你了。”周管家笑呵呵說道。
陳星月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蕭迎三人,真的是她娘和大哥大姐。
看見那三張熟悉的容顏,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容顏,眼圈倏然一紅。
但最后又強忍住,甚至化為無邊的憤怒與憎恨。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來這里做什么?想看我死沒死?”
她惡狠狠瞪著蕭迎,憋了半年的怒火與委屈終于找到出口,忍不住發泄出來。
都怪這個惡毒的女人,要不是她好賭欠了錢,自己也不用被賣進這里當丫鬟。
她知不知道自己過得是什么日子?肯定不知道吧。
被賣到這里半年了,也從沒來看望過自己,恐怕在她心里自己早就已經死了吧?
那為什么現在又假惺惺的來,還說要贖她?呵呵,以為她會相信?
在這里的半年她吃了很多苦,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她恨,恨不得眼前人去死!
蕭迎上下打量她一眼,沒有回答。
陳星海兄妹則是心疼不已,也不在乎什么規矩,快步上前拉住了陳星月。
“星月,我可憐的妹妹,姐姐終于見到你了。”
陳星云一把將人抱進懷里,眼淚都出來了。
沒想到陳星月輕輕“嘶”了一聲,顯然是被弄痛了。
陳星云更加心疼,想要仔細檢查,又礙于地方不對。
可憐的星月這半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別怕,我們來帶你回家了。”
“姐……”
陳星月恨蕭迎,對哥哥姐姐卻十分親昵,終于像個正常小孩子一般撲倒在陳星云懷里,痛哭出聲。
“呵呵……真是姐妹情深啊。”周管家陰陽怪氣地說道,又看向蕭迎。
“現在人也看到了,你是不是也該履行諾言了?”
陳星月頓時收聲,臉上閃過一抹畏懼。
她剛才太激動,竟是忘了府里的規矩,也不知道一會兒會被怎么責罰。
履行諾言,周管家要那個惡毒的女人履行什么諾言?那個女人真要把自己贖回去不成?
“去賭坊太麻煩,不如就在這里。”蕭迎終于開口:“順便將你們賭坊掌柜的也叫過來,我將這次的賭債一并還了。”
周管家與陳星月都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周管家是惱恨她口氣大,居然還使喚起他來了!
陳星月則氣她又去賭,又欠了債,這次又要賣掉誰?
還將她贖回去,誰信誰是狗。
唯有陳星海二人充滿信心,這兩日他們對這位娘也有一些了解,從不會無的放矢。
娘敢這樣說,就說明有把握。
“你等著!”
周管家惱恨之后還是答應了,正好可以親眼看這個女人輸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目光掃過一旁的陳星云,呵呵,說不定這次還要再賣一個女兒。
他低聲吩咐了幾句,送冊子的小廝立刻快步跑出去,應該是去賭坊叫人了。
鴻運賭坊就在趙府附近,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鴻運賭坊的掌柜就來了,身后還跟著個三十出頭的男人。
蕭迎一看,就認出是賭坊的錄事,也就是后世發牌的荷官。
這種人都是賭場高手,很顯然,對方是不想讓她贏。
“這不是蕭娘子嗎?怎么會在這里?”
賭坊的掌柜認得蕭迎,畢竟是他們賭坊的常客,不知被他們宰了多少次。
蕭迎沒有理他,只淡淡說道:“人來了就開始吧。”
周管家與掌柜都是一臉暗恨,怎么弄得她才像是這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