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海灣的石屋實驗室里,刺鼻的化學(xué)藥劑味與龍炎灼燒的硫磺氣息混雜在一起。德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因長期接觸酸液而略顯粗糙的手臂。他小心翼翼地用銅勺舀起一勺硫酸鉀粉末,雪白的晶體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細碎的微光。
“看好了——”他將粉末倒入黑鐵坩堝,干澀的顆粒與金屬碰撞,發(fā)出沙沙的輕響。然后又是一堆奇怪的粉末,有生石灰,有其他礦物。
奧妮克希亞站在坩堝旁,指尖揮動控制著黑紅色龍炎精準地舔舐著坩堝底部。火焰的溫度被她控制在極小的波動范圍內(nèi),連空氣都因高熱而微微扭曲。
“再升點溫。”德倫盯著逐漸融化的晶體,頭也不抬地說道。
黑龍公主輕哼一聲,龍瞳微微收縮,火焰的顏色立刻從暗紅轉(zhuǎn)為刺眼的橙黃。坩堝中的硫酸鉀混合物迅速熔化成一灘液體,表面浮起一層細密的氣泡。
克羅米趴在桌沿,下巴墊在交疊的手臂上。她的時光沙漏橫放在一旁,沙粒流動的速度隨著實驗進程時快時慢——這是青銅龍?zhí)赜械摹芭d趣指標”。
德倫抄起一根黑曜石攪拌棒,快速攪動混合物。他的動作既穩(wěn)且狠,每一次劃動都帶起一串晶瑩的拉絲——那是正在形成的硅酸鹽網(wǎng)絡(luò)。
“溫度恒定!保持30秒!”他的額角滲出細汗,但眼神亮得驚人,“然后控制溫度以你最大可能地緩慢降下來。這是關(guān)鍵。”
此刻的液體已變得澄澈透明,如同融化的水晶。德倫趁其還有流動性,倒入一旁預(yù)熱好的模型里。同時讓黑龍繼續(xù)回火保溫。
“成了。”等玻璃完全凝固后,他長舒一口氣,將攪拌棒橫舉到眼前。凝固的玻璃絲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比最純凈的水晶還要透亮。
奧妮克希亞熄滅龍炎,饒有興趣地捏起冷卻的玻璃塊。她看不出這塊玻璃有什么不同。
“你可以慢慢用火烤,會發(fā)現(xiàn)比普通玻璃更耐熱。”德倫解釋說。“總算找到一個配方可以得到耐熱性好的玻璃。熔點要高出幾百度。”
克羅米已經(jīng)掏出一個放大鏡狀的時光透鏡,對著玻璃左照右照:“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異常穩(wěn)定……等等!”她突然瞪大眼睛,“你往硫酸鉀里摻了什么?為什么會更耐熱?”
德倫和奧妮克希亞交換了一個眼神。
“商業(yè)機密。”人類笑著摘下防護手套,指著一堆奇奇怪怪的礦石。
克羅米很快知道德倫要弄出什么耐熱玻璃。
鐵爐堡的工匠大廳里,銅須親王的大嗓門震得天花板上的煤灰簌簌掉落。
“胡須在上!”他揮舞著鐵鉗,上面夾著一塊泛紅的玻璃,剛從火爐里烘烤了十幾分鐘拿出來。“咣當”一聲甩在地上,并沒有破裂。
“不錯,比普通的玻璃更耐熱,更堅固。我很感興趣。”銅須親王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配方呢?”
德倫馬上拿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各種礦物與數(shù)據(jù)。
銅須親王一把抓過德倫的羊皮紙,瞇起眼睛仔細端詳,“人類,你居然不怕我學(xué)會配方不給你錢了?”他的紅胡子抖了抖,“你不會是個傻瓜吧?”
德倫微笑:“對地精確實要防著一手,對矮人,可以相信他們跟大地一樣可靠。”
銅須親王聽了哈哈大笑。轉(zhuǎn)身對身后的工匠吼道:“去熔爐區(qū)試制一批!”
矮人工程師一把搶過配方,帶著幾個學(xué)徒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德倫淡定地喝了口麥酒——他早就料到矮人不會輕易相信。
“來,喝酒!我們先在這里等一會。”銅須親王指揮手下準備了一大桌烤肉與美酒。熱情地向德倫勸酒。
“至于這個——”銅須親王又抓起德倫的巨型反應(yīng)釜設(shè)計圖,眉毛幾乎挑到發(fā)際線,“你確定這是‘農(nóng)業(yè)設(shè)備’?”
圖紙上,反應(yīng)釜的尺寸大得離譜,螺栓接口的規(guī)格明顯不是為人類或矮人設(shè)計的——倒像是給某種龐然大物的爪子用的。
德倫面不改色:“卡利姆多的土地貧瘠,我們需要大規(guī)模生產(chǎn)肥料。”
銅須親王“哼”了一聲,粗短的手指敲了敲圖紙上的一個細節(jié):“那這個‘耐腐蝕龍息涂層’又是什么鬼?肥料需要防龍息?!”
奧妮克希亞站在德倫身后,聞言輕輕“咳”了一聲。
德倫從容不迫:“只是一種夸張的修辭手法——象征我們的設(shè)備質(zhì)量過硬。”
銅須親王盯著他看了三秒,突然哈哈大笑:“你小子要么是個天才,要么是個騙子!”他猛拍德倫的肩膀(差點把他拍進地里),“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玻璃配方是真的,矮人不在乎客戶是瘋子還是魔鬼!”
兩個小時后,剛才出去的工匠滿臉興奮地沖回大廳,手里舉著一塊剛剛冷卻的玻璃板。
“親王!成了!”他的黑胡子被高溫烤得卷曲,但眼睛亮得像發(fā)現(xiàn)了新礦脈,“熔點比普通玻璃高300度!用處可大了!”
銅須親王終于露出笑容。他轉(zhuǎn)身對德倫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成交!你要的設(shè)備大概一個月后交貨——看在配方份上,可以給你打個七折,你看怎么樣?”
德倫握了握他的手,嘴角微揚:“合作愉快。”
“好,那等你來拿貨的時候,再結(jié)款。你那么相信老矮人,老矮人很開心,對你也放心。”銅須親王一個大大擁抱,差點讓德倫喘不上氣。
幾天后,藏寶海灣的石屋內(nèi),奧妮克希亞的龍瞳在黑暗中微微發(fā)亮。她煩躁地用爪尖敲擊桌面,木板上已經(jīng)留下了幾道焦黑的痕跡。
“地精的嘴比海妖的歌謠還碎,”她低聲嘶吼,“矮人喝多了麥酒更是連祖?zhèn)鞯腻懺烀胤蕉寄芏冻鰜恚 ?/p>
德倫坐在工作臺前,正往一本賬本上記錄這些天的交易細節(jié)。聽到她的抱怨,他頭也不抬,嘴角卻微微上揚。
“讓他們傳。”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傳得越離譜越好。”
奧妮克希亞的尾巴猛地甩了一下,差點打翻桌上的燒杯:“你瘋了?萬一傳到父親耳中——”
“傳到死亡之翼耳中又怎樣?”德倫終于放下筆,抬頭看她,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奧妮克希亞在卡利姆多種田’——這種消息連青銅龍聽了都會當笑話。”
克羅米從時間裂隙里探出頭,嘴里還叼著半塊餅干:“他說得對。”她含糊不清地補充,“時間線上最成功的謊言,就是讓所有人都覺得你蠢得無可救藥。”
奧妮克希亞瞇起眼睛:“比如?”
德倫站起身,從架子上取下一瓶渾濁的液體——這是他們最新一批“肥料”的樣品,散發(fā)著刺鼻的氨味。他晃了晃瓶子,露出一個夸張的、近乎滑稽的愁苦表情:
“哦,尊敬的死亡之翼大人!您女兒最近沉迷于……呃,‘農(nóng)業(yè)創(chuàng)新’!”他捏著嗓子模仿地精商人的尖細聲音,“她每天都在攪拌臭烘烘的肥料,還跟矮人買了幾十個巨型糞桶!”
奧妮克希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克羅米“噗嗤”笑出聲,餅干屑噴了一地:“完美!連恩佐斯都不會懷疑!”
德倫放下瓶子,表情恢復(fù)嚴肅:“越多人相信我們在胡鬧,真正的行動就越安全。”他展開一張地圖,指向塵泥沼澤深處,“等設(shè)備到位,我們就在你的舊巢穴建廠。”
奧妮克希亞盯著地圖,突然冷笑:“而我父親只會覺得,我是在用‘農(nóng)業(yè)公司’掩蓋走私生意。”
“沒錯,”德倫點頭,“他甚至可能會欣慰——‘啊,我女兒終于學(xué)會用商業(yè)手段斂財了’。”
克羅米拍了拍手:“等到幾百噸‘肥料’堆進巢穴那天——”
“——就是滅世者的末日。”奧妮克希亞的龍瞳燃起黑焰,映照著地圖上那個被紅圈標記的地點:格瑞姆巴托,死亡之翼最常出沒的堡壘。
夜風掠過窗欞,三人沉默片刻,突然同時露出危險的笑容。
德倫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從藏寶海灣的港口延伸至塞拉摩的碼頭,最后停在塵泥沼澤邊緣的廢棄黑龍哨塔上。
“所有物資先運到塞拉摩,”他低聲說道,“再由‘第三方’轉(zhuǎn)運進沼澤——絕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我們和黑龍有直接聯(lián)系。”
奧妮克希亞的龍瞳微微收縮:“吉安娜不會允許黑龍勢力滲透她的城市。”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中立’的代理人。”德倫看向克羅米,嘴角微揚。
克羅米撇了撇嘴,但還是打了個響指。跟先前侏儒法師的樣子又不一樣,華麗的法袍也換成了一套樸素的侏儒工裝。
“米羅·扳手,”她用刻意壓低的聲音說道,“塞拉摩新來的侏儒煉金供應(yīng)商,主營‘高效肥料’進出口。”
“地精只認錢,”德倫掏出一份雇傭合同,“所以我們用熱砂財團的名義,雇一支‘獨立運輸隊’。”
合同條款寫得滴水不漏:
運輸路線:塞拉摩碼頭→中立商隊→塵泥沼澤南部(標注為“農(nóng)業(yè)試驗田”)
免責聲明:如遇黑龍襲擊,熱砂財團概不負責
特殊條款:所有雇員必須簽署保密協(xié)議,違約者將面臨“商業(yè)仲裁”(地精黑話:喂鯊魚)
奧妮克希亞輕哼一聲:“地精的保密協(xié)議?還不如巨魔的巫毒詛咒靠譜。”
“所以要雙保險。”克羅米——現(xiàn)在是米羅——掏出一把青銅沙粒,“我會在每份合同上撒點‘時光健忘粉’,誰敢泄密,三天內(nèi)就會忘記自己姓什么。”
德倫的表情突然嚴肅:“最危險的不是吉安娜,而是死亡之翼安插在塞拉摩的探子。”
奧妮克希亞的爪子無意識地在桌面留下幾道焦痕:“父親的眼線可能偽裝成商人、水手,甚至塞拉摩衛(wèi)兵。”
“所以‘米羅’必須做到兩點:”德倫豎起手指,“第一,盡可能讓地精露面處理貿(mào)易上的事;第二,堅持用魔法作好偽裝。”
克羅米翻了個白眼:“明白!我也害怕死亡之翼好吧。”
奧妮克希亞幻化成的高等精靈形態(tài),冷聲道:“一個月后,我要在巢穴看到全套設(shè)備。”
“放心,”德倫拍拍腰間的矮人訂單,“銅須親王可是收了加急費的。”
“現(xiàn)在,只差一場‘意外’……把死亡之翼引到炸彈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