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耕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老練:“直接趕人,確實不妥,顯得咱們心虛刻薄。”
“這樣,先讓她住兩天,看看情況,這兩天,你們多留意她的舉動,特別是她那個包袱。”
“柳兒和她都是女子,說話也方便些,讓柳兒也留心。”
他頓了頓,語氣堅決:“過兩天,就說家里要忙七村合并安置的事,人來人往太亂,怕擾了她清修。”
“給她在村里找個清靜安全的住處,再送些糧食,算是仁至義盡。”
“她若識趣,自然會走,若賴著不走……哼,那就有問題了,到時再想對策不遲。”
陳青崖重重點頭:“好,爹,我聽你的,這兩天我會盯緊點。”
“嗯,記住,表面上還是要客氣,別讓她察覺。”
陳守耕最后叮囑了一句,便讓陳青崖撤去了禁制。
“都去歇著吧,明天還要去李家坳那邊看看荒地。”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謝慕魚起得很早,鵝黃色的身影在院子里忙碌起來。
她挽起袖子,露出纖細卻有力的手腕,拿著掃帚,將院中昨夜風吹落的樹葉清掃得干干凈凈。
又打了井水,擰了濕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堂屋外的桌椅、窗欞,動作麻利又輕巧。
“謝姐姐,你起這么早呀!”
已經突破到練氣二層的李含雁揉著眼睛從靜室出來。
看到忙碌的謝慕魚,有些驚訝。
謝慕魚回頭,臉上綻開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
晨光映著她微紅的臉頰:“醒了就睡不著了,看院子里有些落葉,順手掃掃,含雁妹妹早啊。”
柳兒挺著肚子從灶屋出來,看到煥然一新的院子,也笑道:“慕魚姑娘真是勤快,快歇歇,這些活兒哪用得著你做。”
“嫂子別客氣,我在家也做慣了的,閑著也是閑著,活動活動筋骨。”
謝慕魚放下抹布,又主動走向灶屋:“嫂子,我幫你燒火吧?”
“哎喲,這可使不得,你坐著就好。”
柳兒連忙擺手,但架不住謝慕魚的熱情,最終還是讓她坐在灶膛前添柴。
謝慕魚燒火的動作很熟練,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不多時灶屋里就彌漫開靈谷粥的清香。
她一邊添柴,一邊輕聲細語地和柳兒、含雁說著話。
言語間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和謙卑,哄得柳兒眉開眼笑,連含雁也對這個勤快溫柔的姐姐好感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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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守耕和陳大山收拾停當,正準備帶人出門前往李家坳。
陳青崖眉頭微鎖,快步走到父親身邊,低聲問道:“爹,李家坳那邊剛遭了災,要不,我陪你們一起去,萬一路上不太平……”
陳守耕停下腳步,看著兒子關切的眼神,心中微暖,但隨即搖頭,語氣沉穩。
“青崖,你的心思爹知道,但村里不能沒人坐鎮。”
“一來,剛收容這么多難民,魚龍混雜,難保沒有宵小之徒趁亂生事,村里需要你守著。”
“二來,北坡那三百畝靈田是咱家的命根子,隱靈陣雖好,但也不能絕對保證沒有妖獸被吸引過來窺探,也需要你隨時照應,含雁年紀、修為尚淺,應付不來。”
他拍了拍陳青崖厚實的肩膀:“家里有你守著,爹和你大哥才放心,李家坳那邊就是去看看荒地,規劃一下,帶的人手也夠,大白天的,料想無妨。”
“你安心在家,看好門戶和田地,比什么都強。”
陳青崖見父親安排得周全,雖然心中仍有些擔憂,但也不再堅持,重重點頭:“爹放心,家里有我,你們路上多加小心。”
他目光掃過父親和大哥,又警惕地瞥了一眼正在灶屋幫忙的謝慕魚。
陳守耕“嗯”了一聲,帶著陳大山和幾個村中青壯,匆匆趕往李家坳方向。
院子里,正在幫柳兒洗菜的謝慕魚,看似專注,耳朵卻微微動了動,也敏銳察覺到了陳家人對他態度的變化。
陳大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扛著鋤頭出了院門。
而陳青崖,雖然也跟她打了招呼,但笑容里似乎少了幾分昨日的熱絡,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打量。
陳守耕更是只在出門前對她點了點頭。
一絲了然和冷意,在謝慕魚低垂的眼眸深處飛快掠過,她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溫順柔和。
“看來,這陳家,也并非全是憨厚好糊弄的傻子,那老家伙,應該是起了疑心了。”
她心中暗道,抱著小包袱的手指下意識地緊了緊:“得想辦法留下來……聚靈陣,不能錯過。”
李家坳,距離漁陽村約莫二十里。
這里遭受了河匪的蹂躪,村中房屋大半被焚毀,幸存的村民大多逃難或依附了別處,顯得格外荒涼破敗。
斷壁殘垣間,野草叢生。
陳守耕帶著陳大山和幾個青壯,正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坡地上勘察,對照著簡陋的輿圖,討論著引水渠的走向和未來靈田的規劃。
“爹,你看這邊,土質還行,就是碎石多了點,開起來費些功夫。”陳大山指著一片地說道。
“嗯,碎石不怕,讓大伙兒費點力氣清理出來就是,關鍵是水源……”
陳守耕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眉頭緊鎖。
就在眾人專注討論時,不遠處的廢墟陰影里。
幾雙充滿怨毒的眼睛,如同潛伏的毒蛇,死死鎖定了陳守耕的身影。
為首的是一個身形干瘦、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中年婦人。
她叫姚花,是白石溝姚家姚石的親妹妹。
姚家內亂當日,她恰好帶著幾個心腹仆役外出收租,僥幸逃過一劫。
后來輾轉流落,混在難民中茍活下來。
心中對導致姚家敗亡的陳家,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她沒有靈根,無法修仙,不是陳星河和陳青崖的對手。
但同為凡人的陳守耕和陳大山,便成為了她下手的目標。
“陳老狗……終于讓我等到落單的機會了!”
姚花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充滿了怨毒。
她身邊還有三個同樣面黃肌瘦、眼神兇狠的漢子。
都是姚家覆滅后,被她收攏的姚家死忠佃戶或旁系子弟,對陳家同樣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