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郁夕如愿走進屋子,更加嗆鼻刺激的藥味把她的眼淚刺了出來。
巨大的花鳥屏風隔絕了花郁夕的視線,讓她只能隱約看到床上那微微隆起的身影。
江探景跟在花郁夕身后。
隔著屏風,床上的人甚至坐不起身。
床邊還有一個人在給他喂藥。
何之閑拿著空藥碗,走了出來,臉色陰沉,眼底一圈青黑,看上去已經很久沒睡好。
看到站在屏風外的兩個人,脾氣像是一個炸藥桶一般。
“看完了嗎?看完了就給我出去!魏小子現在受不得一丁點風!好不容易吊著他一口氣,你們……”
把進來兩人噼里啪啦一頓罵的何之閑很快被一個蒙面侍衛拉走。
獨留下被罵了一臉懵的兩人。
花郁夕眼眶紅了一圈,晶瑩的淚水已經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這個人花郁夕認識,是子漾表哥身邊的大夫,在京安城也赫赫有名,被稱為神醫圣手。
他這般,讓花郁夕更加害怕,害怕表哥就如同他們所說的那樣,已經……已經快要……
江探景心中一緊,難道這次,魏容真的要不行了?
“你……你們……不是想……看我現在如何?”
“怎么……進咳咳咳……來,又不敢看了?”
氣若懸絲甚至帶著自嘲自棄的話語,讓花郁夕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連忙繞到屏風后,看著床上的人。
“子漾表……啊啊!!!”
江探景聽到花郁夕的尖叫,連忙繞過屏風。
當看到床上的魏容時,江探景已然愣住。
只見床上的人臉上已經爬滿了墨綠色的毒紋,下巴連著脖頸的地方已經潰爛一片,露出來的手背這些都纏滿了白色的布條,整個人瘦骨嶙峋,臉頰眼睛都已經凹陷了下去。
很難相信,床上的這個人是名滿京安的魏世子。
如同高懸的皎月此時跌落了泥潭,又像擱淺的魚,不停地垂死掙扎……
花郁夕是被嚇到了,甚至覺得床上這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子漾哥哥,她又怕又難過。
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江探景扶著身子顫抖甚至快要站不穩的花郁夕,看著床上的男人,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管家將兩人送到門口,眼角也有些微微泛紅。
“郡主,江世子,我們夫人一直在佛堂為我們世子祈福,誰也不見,老奴就送你們到這兒了。”
花郁夕此時神情恍惚,腦子里全都是子漾哥哥躺在床上被蛇毒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甚至侍女扶她坐上馬車時,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下馬車。
幸好江探景及時扶住。
看著花郁夕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江探景心里說不出的難過,但想到剛才魏容躺在床上的樣子,什么話都說不出。
~
“鳳陽郡主老難過了!差點摔下馬車,幸而武安侯世子英雄救美!!!只道郡主一心憂思滿臉愁容,完全看不到江世子滿眼情愫……”
申時化身酒樓里的說書先生,甚至還架著身子學著戲園里的花旦來了一段。
云芙只覺得申時真就是一個活寶,不去戲園子里唱戲真就是可惜了。
此時的魏容哪還有剛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一身玉色暗紋錦緞直綴,外套一件灑金竹紋罩衣,頭發羽冠半束,面如冠玉,氣質如塵。
云芙想到剛才整個國公府的表演,差點以為自己來到了戲園子。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算得上是上好的戲子,把來的那兩人耍得團團轉。
尤其是魏容,她也看到過那副半死不活,面容可怖的模樣,尤其是那潰爛的傷口,云芙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要不是提前知道這是易容出來的,她都要信了。
魏容聽得申時那嘈雜的聲音,眉頭微皺,剛準備讓他閉嘴,就瞟眼看到蹲坐在桌上眼睛直溜溜盯著看的阿福。
只見毛絨絨圓滾滾的小貓眼睛直溜溜地盯著張牙舞爪的申時,瑩亮的眼眸,時不時顫動的耳朵,看得魏容心頭發癢。
正津津有味地看著申時“唱大戲”的云芙整只貓突然被一只強有力的臂膀抱住。
清新雅致的冷香瞬間將她裹住。
“想要我抱你,那就抱一下吧。”
頭頂傳來男人慢悠悠的聲音。
聽到他說的話,云芙仰起頭,滿臉疑惑。
“喵?”你在說什么?
她什么時候想要他抱她了?分明就是他自己想。
或許是因為這幾日被抱習慣了,云芙再被魏容抱起來的時候已經調整好了姿勢,軟塌塌地躺好。
魏容抱著懷里軟綿綿毛絨絨的小家伙,心也跟著柔成了一片。
申時說得口干舌燥,反應過來只覺得有些不對。
要是往常,他早就被他家世子一記眼刀扔過來了,今日講到口干舌燥都沒有打斷,真是……稀奇!
剛想問要不要繼續說,他還有一大堆添油加醋的情節沒說。
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了自家世子的聲音。
“繼續,阿福喜歡看。”
申時:???!!!
何之閑笑得搖了搖頭,自從魏小子養了這貓之后,臉上的笑容多了,甚至院里活氣也多了。
“所以,這次的魚不知道上鉤了沒有?”
魏容捏著阿福軟糯糯的爪子,時不時抓抓它的小下巴。
聽到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就知道它喜歡這樣,魏容也很喜歡。
“魚兒上不上鉤我不知道,但有的人急了倒是真的。”
聽到魏小子說的話,何之閑一愣,腦子一轉,“所以今天來試探的,不僅是成王的人?!”
魏容抱著懷里的小家伙,將它放在它的小窩里,隨后走到書案前,抽出一本書。
“武安侯世子可不是成王的人。”
武安侯江轍是隨著先帝打下半壁江山的人,手握二十萬大軍,常年駐守邊疆。
而今新帝登基,皇帝三次召他入京,他都以各種理由推脫。
“武安侯他一直保持中立,從未站隊,如今遲遲不入京安,可是在……”
何之閑心頭一動,“試探!”
魏容不予置否。
武安侯是純粹臣子,他為人正直,鐵面無私,忠于帝王,更忠于百姓。
說白了,他不在乎皇位上坐的那個人是誰,他只關心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品性是否賢良,能否為天下百姓所謀。
如今他這般試探,是想看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如果沒有了魏容的助力,面對朝堂上的魑魅魍魎,以及虎視眈眈那個位置的豺狼會如何做,會做到哪一步。
所以就派了江探景來試探,看他是否對外面的人所說快斷氣了。
至于鳳陽郡主,不過是一枚棋子,被人當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