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禾看著站在不遠處的人,眉眼與自己有四分相似,同樣清冷的眼眸微微低垂,甚至不愿看她這個母親一眼。
相顧無言,氣氛陷入了沉默,只有耳邊風吹過竹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宋錦禾抬腳,想要上前。
這時候,一聲軟乎乎的貓叫聲打破了這寂靜無聲的氛圍。
“喵嗷~”好困~
云芙掙扎地跳下魏容的懷抱,走在他前面,又叫了一聲,“喵嗚~”回房睡覺,要困死了~
叫完兩只前爪往前壓,屁股高高翹起,這是貓獨有的伸懶腰的方式。
魏容見狀,眼底的寒冰有了融化的跡象,朝著女人微微頷首,“母親,夜深了,您該回去休息了,申時,送夫人回去。”
申時立馬來到夫人身邊,抬手,“夫人,請——”
宋錦禾自兒子假死離京便以為他祈福為由來到佛光寺禮佛。
知道緣恒大師云游歸來,宋錦禾想著來找大師求一道平安符,沒想到就看到離京許久的兒子出現在了禪院內。
雖戴著面具,但身為母親的宋錦禾依舊一眼認出了那一襲青衣加身的人是她的兒子。
宋錦禾在他們說話時沒有出現,而是靜靜地躲在角落里,看著。
看到兒子嘴角帶著淡淡的弧度,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錯,她便不準備現身打擾。
如同一個偷窺者一般,遠遠跟在他身后。
卻不曾想,還是被發現了。
宋錦禾看著畢恭畢敬的兒子,心底一陣陣抽痛,臉上卻不顯。
這是她一手教導出來的樣子,她應該高興,不是嗎?
魏容直至女人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夜色中,才掀起眼眸,眼底劃過一絲譏諷的笑。
“喵嗷~”快走~別看了!
云芙來到男人腳邊,抬起爪爪勾住衣角,很顯然,男人的衣服又又又又被勾絲了。
魏容在看到腳邊的這抹暖黃,眼底的冷意褪去,彎腰把吵吵鬧鬧的小家伙抱起,手捏了捏它肚子上軟乎乎的肉,“你最好是困了不是餓了。”
云芙聞言,立馬不滿得喵喵直叫,她是貓,不是豬!!!
來到緣恒安排的廂房,云芙照例巡視屋子。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混雜著草木的清新,讓人不自覺放松。
魏容將桌上的茶杯用清水洗凈,重新倒了一杯溫水,摸了摸身邊的貓兒,“喝吧。”
云芙確實有些渴了,寺廟里的齋飯確實好吃,就是吃完嘴里有點干巴。
魏容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撫摸阿福的脊背。
柔軟順滑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正在舔水的云芙原本想象往常一般伸出爪爪拍開男人的手,但想到剛才那一幕,也就隨他去了。
沒辦法,誰讓她是一只溫柔可愛善解人意又貼心的小貓。
魏容能撿到她這樣的小貓,或許是上輩子拯救萬民于水火,功德無量,不然云芙實在無法想象到這男人走了什么大運。
原本正在喝水的貓兒喝著喝著尾巴左右甩動,頭頂的耳朵動了動,坐姿越發端莊筆直,那股獨有的傲嬌味瞬間溢了出來。
這讓摸著貓的魏容手一頓,隨即伸手抓了抓這只傲嬌小貓的下巴。
“阿福在想什么呢?”
云芙轉頭看著已經摘下面具,眉眼含笑的男人。
定定地看著男人這雙含笑的眼眸,一動不動。
魏容抬手,捏了捏它毛絨絨軟乎乎的臉,“怎么了?”
云芙沒有開口,而是湊到男人面前,直起身子,抬起爪爪碰上了那含笑的眉頭。
隨即軟軟的叫了兩聲。
似乎覺得男人聽不懂她要表達的意思,碰了兩下,轉身就用爪子沾水,在桌上寫下一串串文字。
【笑得真丑】
【不用刻意對我笑】
【沒有哪條律例規定】
【不想笑的時候非要】
最后一句話的笑字還沒寫完,整只貓就已經被男人一把撈走。
“喵嗚啊~”讓我寫完啊~
魏容一只手捏住那只因為寫字而濕漉漉的爪爪,放在嘴邊親了親。
云芙見狀就要把自己的爪爪收回來,但她的力氣哪抵得過男人的手勁兒。
“喵嗚~”臟啊!!!
不是說好的好潔成癖嗎?怎么什么都敢往嘴邊送啊!
“遇到阿福真的是我福澤綿長,有阿福在,我每一次笑都是發自內心的。”
所以沒有不想笑……
過去二十年,魏容早就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臉上戴著無數張面具,對待不同人有不同的面具。
有時候面具戴太久,魏容都快忘了,真正的笑是怎么笑的,不想笑的時候又是要怎么做?
刻進骨子里的魏家家訓,該有的氣度,該有的言行舉止,猶如戒尺上的刻紋,不能出分毫差錯。
中千絲蛇骨毒的那一夜,魏容面對毒發,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解脫。
死了就能不被規束,不用做那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枯燥乏味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就在他安靜等待死亡時,一抹暖光闖了進來,給他枯燥乏味的世界染上一抹暖色。
那一聲聲軟乎乎的叫聲像是打開了身體里某個機關一般,好喜歡,好明亮的色彩,好想占為己有……
魏容那時候在想,老天爺似乎是在可憐他,在他死前目睹一下不一樣的色彩。
但讓魏容沒想到的是,老天爺不僅僅是在可憐他,不然為何在他垂死掙扎時,出現了一只救他性命的貓兒。
魏容知道他的阿福身上有很多秘密,但阿福就是阿福,不管它是誰,只能是他的。
低下頭,額頭抵住阿福的腦袋,四目相對,墨色的眼眸與翡翠玉石一般的貓瞳對上,讓云芙一瞬間失神。
“我答應過阿福,養你,不管你變成什么樣,都養你,好不好?”
這句話猶如一顆落石,砸進了云芙平靜的心湖,漸起了驚濤駭浪,瞳孔猛地緊縮,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這一夜,云芙被男人緊緊抱在懷中。
似乎想要把她嵌入到他身體里,成為他的一部分一般。
緊緊的禁錮讓云芙動彈不了半分,只能貼在他的胸口。
或許是爬了太多臺階,也或許是知道今晚某人心情并不是那么美好,云芙也就乖乖的沒有掙扎,任由他這般抱著。
“喵嗚~”就這一次哦~
云芙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
魏容沒有動,只是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隨即一點點收緊。
猶如巨蟒獵到屬于自己的獵物,一點點將獵物纏緊,最終吞入腹中……